流放,在漢代就是徙邊,把人遷到邊關去充實那裡的人口,也算是為了保家衛國的需要,看看王臧、趙綰,已經有五十開外了,這把年紀,在後世算是中年,如果換個職業可以說是青年政治家,可到了漢代,就是個進棺材都可以被稱為“喜喪”的年紀,到了邊關,也就是個死的事兒了。

竇太后沒有明說讓他們去死,可意思卻是表露了出來了,她也沒有直接說要這兩個人的命,大家再反對她,就是自討沒趣了。當然,你也可以討一下,硬犟試試,領教一下老年婦女的不講道理與胡攪蠻纏。或者,在這種對方佔絕對優勢的狀況下當一回炮灰烈士。

不能跟她爭刑罰,大家看向王、趙二人的神色開始憐憫了起來。

王臧、趙綰臉色灰敗。

聽不到大家言語,竇太后決定了:“就這麼著了吧?明兒就送他們上路。”這話說的,“上路”,很有歧意啊。其實竇太后巴不得現在就一腳把他們開到雁門去。

“且慢。”

“你又有什麼話說?”竇太后覺得韓嫣今天是專門跟自己過不去的。

“回太皇太后,依大漢律法,還可以以銅贖罪的,兩位只要交了贖金,自不用走這麼遠。”

放走了這兩個人,哪怕是死了,他們都是烈士了,為儒家爭來了大量的印象分和同情分,再要說儒家不好、儒生不對就很困難了。怎麼可以讓這種狀況發生?

“是麼?”竇太后火得厲害,“廷尉,這要怎麼個贖法啊?”

廷尉心說我招您惹您了,老喊我。硬著頭皮開口:“千金。”

“交了千金就能罵太皇太后,這買賣不錯啊。”老太太跟你耍賴的時候,大家只能認栽。她是恨上這兩個人了,怎麼會讓他們好過?

韓嫣再一尋思,站了出來:“金不可贖,以爵何如?”伸就把腰上系的關內侯的金印給解了下來,方寸大的金印,託在掌心,金光閃閃。小宦官又湊到竇太后耳朵邊了。

“你這是做什麼?”竇太后今天被韓嫣弄得陰火很旺,又不好發作。

以爵贖罪,比以金贖罪自是要大手筆得多,也比較不好拒絕。這是把子孫基業都填了進去,可不是一句“千金散盡還復來”能夠解釋得了的瀟灑。漢初那樣動亂的年代,以軍功封侯的不過百餘人,何況如今?

拿自己的錢去贖別人的罪,想圖個好名聲的人或者會做。拿爵位去贖別人的罪,是大家都不會做的,爵位拿了出去,不是說你降爵位,而是說,你變成了平民,成了白板一塊的庶人。大家看韓嫣的眼神,像是在看瘋子。

“王大人曾任太子少傅,臣忝為伴讀,亦受學於師,怎能眼見師傅受此難?”眉眼間一派清冷淡然,“且,不因人廢言,不因言廢人,方是明主之所當為,今日議直言之罪,臣恐日後,朝上鴉雀無聲,實在可悲。”

徒弟保師傅,是知恩圖報。不因言廢人,是勸諫君王。兩條都很在理,忠與義都有了,竇太后不再耍賴,心下忿然地令人收了金印。然後:“你們兩個也滾回家去吧!”

然後嘀咕:“好好的孩子,跟儒家混一塊兒都混傻了,”這是說的韓嫣,轉過頭對著劉徹,“皇帝也看看,阿嫣這都是怎麼了,讓儒生迷了心竅,居然替他們開脫。”竇太后抓重點的本領很好,單盯著出頭的兩個不放,而不是跟狗熊掰玉米似的,或者擴大打擊面最後鬧得大到不可收場,原來的目的很可能會被攪得達不到。

劉徹神色複雜,不說話。

再辯

“臣只是按自己的想法做事,與儒家無干,更不關儒生的事。”韓嫣回答了竇太后。

“你又想到什麼了?”竇太后開始有氣沒力了。

“臣,不因言獲罪,君,不因人廢言、因言廢人,風氣開闊,海納百川方是天朝氣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