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雖不及王先生那樣聰明絕頂,但也有中上之資,今後中進士是很有希望的。最為難得的是代懿誠實忠厚,這點午貽的看法和我一致。所以他昨天當著你的面提出了代懿,雖有點笑笑你的味道,但我想,午貽還是把它當作一件事的。”

叔姬仍然低頭默默地聽著,不做聲。

“叔姬,你今年二十歲了,早就到了說婆家的時候。”楊度知道妹子難為情,並不催她表態,又自個兒說下去,“父親早逝,母親足不出戶,你的終身大事,自然是要做哥哥的我來幫你考慮。”

一股暖流在叔姬的身上滾過,她感激地望了哥哥一眼,很快又把目光收回到自己那雙沒有繡花的鞋尖上。雖然父親去世的時候楊度還只有十歲,但全家包括母親在內都自然而然地把他當作家庭的主心骨,叔姬更是習慣性地聽哥哥的話。王先生親口提出,夏郎也有這個意思,哥哥也完全贊同,代懿又一表人才,況且成就了這樁事後將可以天天聆聽到王先生的教誨,詩詞文章必然會大有進步。答應吧,還有什麼可猶豫的呢?今生與夏郎既不能圓夫妻夢,難道真的一世不嫁人嗎?二十歲了,二十歲的姑娘真的早到了講婆家的時候了。

叔姬獨自默默地在心裡思索著,一則出於少女的羞澀矜持,一則對代懿的學問文章究竟沒有底,她始終不說一句話,上牙咬著下嘴唇,有時又換過來,下牙咬著上嘴唇。像是猜出了妹子的心思,楊度說:“我曉得你不做聲,是不知代懿的肚子裡究竟有幾多卷詩書。你是個心高眼高的人,怕將來夫君不爭氣,自己在人前人後抬不起頭來。”

叔姬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

“這點你要放心。你想想看,父親文壇盟主,母親能文善詩,舅父供職翰苑,這樣的血脈下來的人還會蠢嗎?”

哥哥的話的確有道理。常言說,龍生龍,鳳生鳳,虎父無犬子。代懿縱然再不濟,也不會蠢到哪裡去,叔姬的心放寬了一大步。

“我想,你是沒有親眼見到代懿作的詩文,不踏實。王先生昨夜說,要代懿把自己平時的習作拿出來,請你來修改修改。”

叔姬聽哥哥說了半天的話,直到這時才抿著嘴唇甜甜地笑了一下。

下午,楊度從代懿手裡取來一部詩文稿送給妹妹。叔姬接過文稿,見封面上題著兩個端秀的楷書:�音,心裡說,這兩個字用得好。�音,即剛出殼的小鳥的鳴叫聲音,典出於《 莊子·齊物論 》。將自己的詩文比作�音,這是很雅的謙虛。翻開封面,裡面夾了一張窄長的紙條,紙條上有兩行字。上行寫著:叔姬學姐雅正。下行是:學弟代懿敬呈。姑娘心裡又說了一句:好個謙謙有禮的學弟!

這裡端端正正地抄錄了代懿所作的二十多篇古風、律詩和絕句,外加五篇古代人物論:子產論,蘇秦論,樂毅論,晏嬰論,趙括論。叔姬以審閱者的眼光將每篇詩文都仔仔細細地讀了一遍,最後她掩卷嘆息:自己不過才作了幾首小詩,寫了幾篇短文,便自封才女,看不起別人,真個是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代懿所作的詩文在自己的數倍之上,卻謙稱�音,相比起來,豈不狂妄了嗎?她提起筆來,也寫了一個短箋:“古人云,不臨江海,不知水之深也,不登岱嶽,不知山之高也。今日讀《 �音 》,乃知學兄之高明也。”

楊度看了這張短箋,知妹妹已應允,這兩年來壓在他心頭的一樁大事總算了卻了。一旦定下這門親事,他與先生之間,便由師生之誼進到姻戚之親,先生的滿腹學問,尤其是他獨得驪珠的帝王之學,將會更加無保留地傳授給自己。想起妹妹今後的家庭幸福,想起自己今後的前途輝煌,楊度心裡甚是得意。王輳г酥�籃蠛苄牢浚�劣詿�玻�蚋�鞘種�柚�⒆闃�鋼�恕�

又過了幾天,楊莊和弟弟要離開東洲回湘潭了。先一天下午,夏壽田做東,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