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了;以貌取人這種習慣早已被打入了冷宮;所以;他擺出的是冷淡卻不失客氣的態度。而裴遠山顯然是極其擅長和人打交道;幾句寒暄以代州的地理位置風土人情打頭;顯示出了其博學多才的一面;眼見得杜士儀彷彿面色霽和之後;他方才含笑說到了正題。

“聞聽使君在成都時;勸茶修水利;又開茶引法;一時居人受惠;朝廷得利;在雲州時;安流民逃戶於雲中懷仁;輸石炭於幽州;運南糧於河東;東聯西結;人人稱道。今使君督雁門;民間上下全都在翹首企盼使君的點石成金之術;令雁門上下逾十萬之民眾;能夠安居樂業;生活安康。”

也就是說自己要是在代州沒什麼新鮮舉措;百姓就會對他失望;由是失卻民心?

杜士儀眉頭一挑;不動聲色地說道:“承蒙陛下器重;委我督代、蔚、雲、朔、嵐、忻六州;我需負責的;並不僅僅是代地一地百姓。我一貫的治政都是因地制宜;並非一味改弦更張。若是代州子民翹首盼望我新官上任便會推行一大堆聞所未聞的政令;那我倒是要讓他們失望了。”

這麼說杜士儀並不是真的打算大刀闊斧?

裴遠山心裡這般想;面上笑容越發燦爛:“使君果然虛懷若谷;在下敬服前幾日;我聽說有人傳言;道是西陘關歷年所送的糧秣軍械都有短少?這實在是聞所未聞東陘關西陘關;乃是代州雁門縣的東西門戶;倘若讓將士們餓著肚子;空著手去備戰隨時可能發生的戰事;豈不是滑天下之大稽?未知時至今日;這些虧空可否查出來了?”

“說不上虧空;西陘關上四年總計短少的糧秣;按照每月十五石來計算;總共是七百餘石;摺合成錢也沒有多少;與其說是貪贓枉法;不如說是翫忽職守。”杜士儀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見裴遠山在驚詫莫名之餘;彷彿還有些隱隱流露出的如釋重負;他便突然話鋒一轉道;“但據我訪查得知;代州常平倉;所貯糧食十不存一;此事不知道以遠山公的耳目靈通;可有什麼解釋?”

杜士儀總共就帶了寥寥十餘人來上任;而且代州當地豪強也都讓人盯著他的每一個僕從;就連他的妻子王容亦然。畢竟;眾所周知;當初雲州糧價騰貴的時候;那些糧商就是因為忽視了王容一介女流;這才使得她從容從幽州轉運來了大批糧食;一舉解決了糧價危機。甚至於代州雁門縣中新出現的生面孔;也都有人死死盯著。

然而;如今杜士儀雖然揭開了西陘關糧秣軍械短少的蓋子;卻只是如同撒手掌櫃似的將其丟給了戶曹參軍裴海雲;連日以來並未有大動作;可今日一開口;揭開的竟然又是另外一個更大的蓋子

縱使裴遠山久經滄海難為水;這會兒也不由得為之色變;隨即慌忙遮掩道:“真有此事?若真是如此;這可是震驚河東……”

“是否震驚河東已經不用去考慮了;這麼大的事情;我總得要奏報太原尹李公。”杜士儀欣然背手站起身;繼而似笑非笑地說道;“另外;好叫遠山公得知;之前兵曹參軍錢通所言;西陘關的軍械短少;是因為北都軍器監送來的東西本就有所欠缺;我不敢怠慢;早就連夜讓人去稟報了太原尹李公。李公大為震怒;已經讓人在北都軍器監立時嚴查”

聽到這裡;裴遠山終於倒吸一口涼氣;心裡直髮苦。都說杜士儀上任代州這大半個月;好整以暇因循舊政;彷彿是很安心於驟然之間得督雁門;不想如從前那般折騰了;可如今看來;他哪裡是真的無為;這分明是沒有最折騰;只有更折騰他代表中眷裴氏在代州獨當一面;已經整整十二年了;自忖大風大浪見過不少;可他在官場上的時候都是靠著家族餘蔭在當官;鮮少經歷過真正的爭鬥;更何況像杜士儀這樣鋒芒畢露的主官。

一時間;本以為今次之行很容易的他登時陷入了最窘迫的境地。

“而且;據我所知;代州常平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