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茶坊之中還有說書人拿著當原本來說唱,一時書坊原本不過十幾二十家,如今偌大的城中足有一二百!別說尋常士人,就連公卿顯貴之家,也有不少好這一口,****跟著聽下文的。

因此,當打聽到是京兆尹抓的人,查封的書坊,有人知道利害,偃旗息鼓只當縮頭烏龜,卻也有利益攸關的人跑去京兆府廨問個明白。新官上任的楊釗起初不以為意,只是義正詞嚴地聲稱自己是奉聖命查那北邙山人,可打探訊息的漸漸多了,他便敏銳地察覺到了不對勁。等到了傍晚,牢獄中的那些人彙集而來的口供送到他面前時,就算是他自恃極得聖眷,面對這密密麻麻的一大堆名字也不禁為之色變。

誰說這些都只是“小”書坊?這麻雀雖小的區區書坊竟然大多都絕不是一家,而是往往一串七八家書坊隸屬於一個後臺,而那些後臺都是什麼人?

天子的母家竇家,京兆著姓宇文家韋家,幾位公主後頭的駙馬幾乎人人有份,這些都無所謂,最要命的是,他從來不知道楊家也在其中摻和了一腳!

楊國忠氣急敗壞地親自去問了楊錡楊銛兄弟二人,兩人的回答卻都讓他惱火萬分。卻原來是他們道聽途說書坊賣書極其掙錢,於是便受了人慫恿,令手底下的家奴在東西兩市,並城中好幾個人來人往士人聚集的裡坊,一口氣開了總共十二家書坊,每次上新書時,因為賣出去的價格公道,全都會飛也似地被搶購一空,當然也不是沒有窮書生抄書回去讀的。就是這樣的小本生意,受人稱頌,又不擾民,每年輕輕巧巧就可收入不菲。

“那些書哪裡來的?”

楊國忠的這句話又問錯了人,楊錡楊銛雖說早年還替伯父楊玄琰去管過產業,可這些年來楊家地位直線上升,他們也變成了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享福人,誰還會去經管具體的產業?哪怕楊國忠把負責此事的管事從者一股腦兒都召集起來,嚴詞詢問了一遍,可最終得到的結果卻是,他們只管交了錢收書去賣,至於書從哪裡來的,那些印書坊在哪,竟是無人知曉。他還不死心,乾脆又單獨一個個重新詢問,結果卻沒什麼不同。

楊家都如此,原本捋起袖子準備一追到底的楊國忠,已經不指望在別家人身上再蒐羅到什麼真憑實據了。既然放棄了追查真相,他自然就拿出了自己早有準備的第二套方法。果然,他不過依樣畫葫蘆,用了吉溫當年審案的那一招敲山震虎殺雞儆猴,立刻有膽小的夥計掌櫃哭著喊著要招認,隨即在他的暗示誘供之下,很快他便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一切準備就緒,但楊國忠為了表示自己的盡忠職守,還是把上報天子的時間拖延到了十日之後。而就在這十日之中,隨著各家書坊的人陸陸續續都被放了出來,只有幾家沒背景的成了店鋪被封殺,人員遭扣押的倒黴鬼,大多數背後只管收錢的公卿雖說哼哼唧唧表示了一下憤怒,可多年來習慣了李林甫的高壓,如今換成了剛剛得志還有幾分剋制的楊國忠,也沒有人真會因為憤怒而選擇把事情鬧大。

相對於楊國忠這一度鬧得雞飛狗跳的行動,倒是平康坊李宅大操大辦李林甫喪事更加引人矚目。李林甫昔日積威之下,三省六部排得上號的,或多或少都會隨一份賻儀,至於那些和李林甫完全不對付的,有的不屑於在這種別人屍骨未寒的當口發難,有的彷彿大度到人死就算了,但更多的彷彿還在沉默中積攢著自己的情緒。比如王縉便在山中別業拜訪兄長王維時,直截了當地表示了對李林甫死後極盡哀榮的不滿。

然而,他還能期待如今哀莫大於心死,只比和尚多一堆頭髮的王維表示什麼?哪怕當初曾經被李林甫打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