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這麼久的思考,他已經放下對喻麗安的芥蒂,試著去接受她之後才發現,她真是一個非常好的母親。

儘管他不是她的親生孩子,可她還是能時刻噓寒問暖,完全滿足他對母親的幻想。

紀樣承認他開始愛上了現在的家,不想讓這個家承受一點風波,更不想讓家裡的任何人缺席。

櫻桃看他有所軟化,繼續往下說:「至於程桀,你想讓他也死嗎?」她直視他眼睛。

紀樣皺眉,「什麼意思?」

「這得從八年前說起……」

快過年的時候,故水鎮的集市變得更熱鬧,櫻桃軟磨硬泡很久才能跟隨喻天明出門。

鎮上家家戶戶都已經掛上紅燈籠,附近的鄰居都在貼春聯。

頑皮的孩童們在路上扔炮仗,新年的喜慶充盈著整個鎮子。

櫻桃也穿得喜慶,外套和帽子都是紅色。

她和哥哥一起去逛集市,其實這都是其次的,她是因為想見程桀才出來,但是從街頭逛到結尾,都沒有看到程桀在擺攤。

櫻桃和認識的地攤老闆詢問,對方聽到程桀的名字抬起頭:「你說程桀啊,他爺爺去世,已經好幾天沒有出來了。」

櫻桃聽完,立刻往程桀家的方向快走。

喻天明買東西回來時已經找不見櫻桃。

櫻桃不是第一次去程桀家,和故水鎮大多數房子比起來,程桀家矮小而陰暗,但被他收拾得很乾淨。

現在他家大門緊閉,門外貼著白紙黑字的對聯,小小的房子更加淒涼孤寂。

櫻桃上前敲敲門,敲了很久也沒有人開。她趴在窗戶那裡叫程桀的名字,裡面也沒有人應他。

櫻桃繞著房子看了看,努力搬來幾塊石頭墊在地上,費了很久才爬上他家的院牆。

天氣很冷,院牆上有雪,櫻桃的手早就凍得生疼,她的衣服也濕了一大片。

櫻桃踩著院裡面的石磚下去,院裡的門也是關著,櫻桃有些焦急地敲門。

屋裡沒開燈,程桀已經在黑暗裡呆坐一天一夜,忽然聽到院子裡柔軟的女孩呼喚聲。

程桀緩慢地眯起眼看向那片門。

「程桀?」

「程桀你在嗎?」

「我是櫻桃。」

櫻桃……

程桀起身時才發現自己的四肢早就被凍得麻木。

櫻桃都快以為程桀不在家的時候,門忽然開了,就開一條縫,少年冷峻的臉色籠罩著一層厚重的陰霾。

櫻桃沒有害怕,立刻推開門抱住了他。

程桀愣住,感受到少女體溫帶來的溫暖,才發現她穿得很單薄。

「……怎麼不穿衣服?」

「我今天穿的是紅衣服,這樣對你爺爺不尊重,在路上脫掉了。」

她神態認真單純,程桀堅硬的心漸漸融化,然後慢慢變成懊惱,自責,心疼。

他立刻脫下自己外衣裹住她,「胡鬧。」

「我沒有。」櫻桃輕輕搖頭,拉開身上的衣服抱住他,試圖溫暖他,語氣很乖:「我知道你很傷心,我來陪你,你可以沖我發脾氣的,我不會生氣的。」

程桀僵硬的被她抱著,一直在忍的防線有所崩塌,他逼退眼中的潮熱,重重地深呼吸,猛然抱緊櫻桃。

少年和少女,兩個年輕炙熱的生命在這個充滿死亡和孤寂的陰暗房子裡放肆擁抱,互相汲取溫暖。

程桀失去了這世界上唯一的親人和支撐,卻在茫然時,被櫻桃堅定不移的闖進世界。

他清楚的知道這一刻的自己有了新的支撐和方向。

擁抱很久後,程桀啞聲問:「冷嗎?」

屋子裡已經幾天沒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