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家,他要回家,要回家!

站在界碑旁的是兩名持槍的武警,他們早就發現了這個肩膀上插著一把獵刀的血人向這裡爬行。從昨天就開始爬,在哨位交接了十二次之後,依舊看到這個血人在爬。

這個血人是誰?武警哨兵不知道,可他們卻知道這一定是中國人。因為界碑以內是家,只有渴望回家的人才會用生命來返回。

龍小七覺得自己要死了,真的,他爬不動了,甚至連蠕動都無法做到。那面界碑變得太高太重,似乎難以翻閱,甚至都想放棄。可偏偏就是有種讓人無法拒絕的魔力,有種讓人明明失去了力量,卻依舊能被吸引著一點點前進。

死,也要死在家裡……龍小七的腦子裡只有這麼一個念頭。他的眼睛模糊了,一切的視角都是模糊的,看不到山,看不到天,看不到路,唯一清晰的就是那面界碑。

“連長,那一定是我們的人!”一名武警哨兵透過無線電發出焦灼而又肯定的聲音。

“也許是,也許不是,但我們沒有辦法幫助他。”無線電裡傳來一個無奈的聲音:“這裡是國境線,這裡是界碑所在,我們的任務不是救援,而是守住國境線,守住界碑!”

“連長,也許他還沒有爬過來就會死掉,我們不能見死不救啊!”哨兵發出懇求的聲音。

“我們的任務不是救援,我們的任務只是守住國境線!”無線電裡的聲音再次響起。

“是……”

哨兵關閉無線電,看向蠕動的龍小七。

他們覺得這個蠕動的血人實在太堅強了,堅強到可怕。他早就該死了,可就是不死!那個滿是鮮血頭顱至始至終的高高揚起,那雙眼睛死死盯著界碑。那種眼神,那種眼神中所蘊含的熾烈感情任誰都能看得出來。這一定是自己人,一定是。

他要回家,他要回到自己的家。可他卻無能為力,他已經油盡燈枯,然而沒有人能幫助他,沒人能幫助……

“班長,你見過這樣的人嗎?”另一名哨兵忽然發出哽咽的聲音。

“沒有見過……”

“我們得幫他!”哨兵放下望遠鏡,用力吸吸鼻子道:“家就在這裡,他就是想回家,如果我們冷冰冰的把他仍在家門外,他得多麼絕望啊?班長,我們得想想辦法,否則他會絕望,真的會絕望。他就在家門口啊,你看他的眼神,你看……”

“我們的職責只是守住界碑!”另一名哨兵死死抿著嘴唇。

他們有他們的任務,他們有他們的職責,他們無法幫助龍小七,哪怕從對方的眼神裡看出獨屬於軍人看到家的熾烈。

中午了,又是幾次換哨,界碑的哨所開飯了。嘹亮的軍歌聲迴盪在高原雪地之上,那是龍小七最熟悉的歌聲,當他聽到軍歌嘹亮的時候笑了,越發努力的蠕動再蠕動。他現在距離界碑只剩下最後兩公里了,身體拖行的血痕觸目驚心,變成了一條歸家的路。

而哨所裡所有的武警戰士都沒有吃飯,他們每一個人都看到了龍小七,都看到了龍小七至始至終抬起的頭,以及那雙炙熱的雙眼。

誰都吃不下去飯,誰都沒有胃口,因為家門口的那個蠕動的血人……

“唰!唰!唰!……”

整齊的隊伍行進聲響起,哨所的所有官兵都走了出來,來到界碑之前。走在最前面的一名戰士握著旗杆,連長手捧著五星紅旗。

他們無法越境幫助龍小七,可他們卻能用另一種方式讓那個蠕動的血人繼續爬,直到爬過來。

“升旗!”連長髮出高昂的命令。

五星紅旗升起,隨風獵獵舞動,所有的邊防武警們用最為雄渾的聲音唱起了國歌。

“起來不願做奴隸的人們,把我們的血肉築起我們新的長城……”

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