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鈞猛地扣住周予雙肩:“不是的!我對亞父不是父上那樣,我就想,想……”

周予按住他手,安慰式地輕輕拍一拍:“某種程度的好奇,再有,一些共鳴,是嗎?”

階級桎梏下不被承認的慕戀,最終只有小小的孩子為宗室接納,掛名在哈屯的繼下。但其實,得不到丈夫寵愛的女人,和離開生母的孩子,彼此疏遠涼薄著,誰又肯對誰付出真心?

六歲起,羅鈞就學會了不去問父上自己的母親在哪裡。他明白問得越多越思念,也更容易為母親招來殺身之禍。很多時候他甚至想,或許母親早已不在世上了,即便有天自己繼承了爵祿成為玄部至尊,依然無法將母親的骨殖迎來與父上共葬。但仍要不顧一切爬上去。爬到頂上去吼給所有人聽見:我是平民的孩子,我是黛侯!

所以才會喜歡跟那些出身不高的孩子們玩在一起,隱藏了身份,假裝沒有怨恨。

所以才遇見了周予,又透過他知道了那些士兵們,知道了袁恕。

一個不向任何阿魯示好的額濟納,一個敢於向主君進言策略主張的流浪旅人,他曾為奴,繼而投身軍旅,眼界卻好遠,心好寬。

羅鈞曾經想,如果母親也是這樣的,獨立一些,堅強一些,是否就能擺脫對父上的依從,平安地活著?他有些羨慕袁恕,也隱隱地,感覺崇拜。

直到突然的冊封降下,袁恕成為父上的側室,羅鈞簡直不肯置信。他不能接受繼母親之後,自己嚮往的美好再次被同一種至高的權力扼殺,而這個掌權者就是自己的父上。

他矛盾地希望父上是愛袁恕的,又怕他愛上,怕母親最終為人所忘記,連父上都不再將她放在心頭默默懷想。

“袁恕哥哥告訴我,男人們對他的好奇遠遠多過情感。甚至,至今以來,恐怕沒有人真的將他當作一個人看待。他們迫不及待用袁恕哥哥的身體來驗證自己屬性的魅力,希望能看見他向自己優先釋放慾望,得到最初的邀約。他覺得自己完全就是工具,是玩物。而在被先代強行佔有前,他一直以為自己遇到了明君,期待可以輔佐先代做一些微薄的改革,哪怕僅僅多一些相愛的人可以跨過階級走到一起。知道,為什麼他狠心設計先代麼?”

周予手心有些涼,眉宇輕蹙。

羅鈞擁著他,搖頭,似不知,又彷彿不想知。

然而周予兀自說下去:“昏迷後醒來,先代去看袁恕哥哥,與他說的第一句話竟是:看樣子是沒中洪徵的血枷,有些遺憾吶!”

羅鈞眼中生惡。

“呵,你也覺得先代冷酷吧?比起袁恕哥哥的性命安危,他更在意自己被拒絕並非袁恕哥哥身不由己,而是他的身體對先代依然沒有反應。但那時候,哥哥只是失望,也還未動殺機。直到,先代用陳釗的命脅迫哥哥同意成為側室,理由卻是,不甘心看袁恕哥哥心給了別人,有一天,連身子都能自由地交託出去。霸權者的奇怪邏輯,是吧?”

“我只是恨,為什麼父上可以為亞父抬籍、修改策令,卻從來沒嘗試過把母親留在自己身邊?事實,他原來可以做到。他想的話,全都可以做。他可以,但他沒有!”

羅鈞的臉埋進周予的頸窩裡,呼吸微微顫抖。

周予抬起臉來:“這就是你真正倒向袁恕哥哥的原因?感謝他沒有讓你擔上弒父的罵名?”

羅鈞不說話,便算作預設了。

“諷刺啊!”周予長長地嘆息,“哥哥卻以為,你終究是要替父雪恨的。更覺得,若是死在你手上,便當是償還,兩清了,合情合理。那晚,哥哥真的是想了結,他想死!”

說著說著,周予突然自嘲地笑起來:“他說羨慕我呢!都是額濟納,但我至少可以選擇跟喜歡的人在一起,可以自由地想愛誰,便愛著誰。他還說,自己已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