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初那一廂的咳嗽終於平歇了。

容仲儀態萬千地喝著湯,目不斜視地問道,“感動了?”

容初垂頭喪氣地搖搖頭。這還是容老爺子在容初是否要接手公司業務的事情上頭一次讓步,但是容初卻無論如何也高興不起來。容家的這一切本就不該和他有一分一毫的關係,不是嗎?

容仲的湯喝得十分緩慢,“你們文人不是都很感性嗎?”

容初懶得理會這個冰塊臉,極其自然地接過了傭人遞過來的溫熱的毛巾,擦了擦臉。電光火石的一瞬間,他突然記起了安笙的薄荷味毛巾。

他微微失神,但是嘴角卻勾勒出了一抹燦爛的微笑。

“你真準備娶林恩?”容初正色道。

容仲擱下湯盅,並不抬頭看向容初,卻反問道,“為什麼不?”

容初的火氣頓時就上來了,但還是強壓住了,開始給容仲數落林恩林姑娘的種種不好。

“她這人很任性的,特別容易心血來潮。但是幹什麼事也就三分鐘的熱度,過了那個熱度之後,就再也不碰了。”

“你也很任性,要不然也不會和爸從小吵到大。”

“不僅如此,她還特別死心眼,說一就非要是一,加一撇一劃都不行。”

“你也是這樣,要不然也不會媽媽去世之後一直硬著頭皮不願回家。”

“還有,她很嬌貴的,從來不吃學校食堂。”

容仲聽及此處,直視著容初說道,“據我所知,你也不吃食堂。”

容初不耐煩地揮揮手,“現在是討論林恩,不是我。這麼麻煩的女人,你娶回來豈不天天后院著火?”

容仲卻笑得淡然,“我倒覺得蠻可愛的。”

容初頓時被噎住了。

如果容仲義正言辭地搬來商場上唯利是圖的那一套,他便可以憑藉著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說得他沒地找牙。但是他居然笑著說,“我倒覺得蠻可愛的。”這讓容初沒了轍。

容初的眉頭越皺越緊,“你真的覺得她可愛?”

容仲不假思索地點點頭。

容初這下更坐不住了,“那是假象,假象。”

容仲卻安穩如山,靜待容初的下文。可是“假象”這兩個字在容初的嘴巴轉了好幾圈之後卻愣是沒了後話。

眼見著容初已經無力再勸說一二了,容仲便若有所思地問道,“你為什麼反對?”

容初好似一頭困獸一樣,在餐廳裡來來回回地兜著圈子。周圍的傭人都已經撤了下去。偌大的餐廳裡只聽得見容初急躁的足音。

他該怎麼說出他為何反對呢?他的理由他又如何說得出口呢?

“為什麼?”容仲既然是個商人,那便從不知心慈手軟為何物。

容初心頭的無名火已經越燒越旺。

難道現在就在這兒告訴他,他們的母親就是因為商業聯姻才走進了一樁又一樁的不幸之中,甚至最後竟不堪重負,果斷地結束了自己的生命?難道現在他還要在這兒告訴他,他們的母親一直有著自己苦苦牽掛的心上人,若不是顧家的沒落,她或許可以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難道現在他還要再在他的傷口上撒一把鹽,他容仲小時候分外依賴的哥哥,或許根本沒有資格姓這個“容”字嗎?

容初在這一刻憶起了老爺子剛剛的那一句話。

“公司的事我不強求你了。以後多回來看看爸爸和阿仲,畢竟一家人只剩下我們三個了。”

他或許只是媽媽一夜偷歡的結晶,而這樣的他還可以算作是容家的人嗎?

以前年少輕狂的時候,總是會和那個人爭鋒相對,也曾理直氣壯地說過“你以為我自己樂意當你的兒子嗎?”這樣的狠話。但是現在,當那一句“爸”真的難以喊出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