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李文謙變得忙碌異常,他在孫超離境前往沙州的時候,得到孫超的提名以及涼州漢民的推舉,代理孫超的職務,如今孫超由於病重還留在甘州調養,涼州留後的重任就落在了他的身上,可是要接待河西諸部、諸寺的代表,主持這樣一次大會,對他來說卻有些超負荷了。不但他個人的能力有所不支,就是涼州的財政要供應這麼多的來賓也顯得很勉強。

幸好,境內本來事事與涼州留後作對的吐蕃人,在這兩個月也變得溫順異常,在一些事情十分配合,境內的一些寺廟,無論漢傳還是蕃系,都量力給與了支援。

這天,當李文謙聽說連鄯城(今青海西寧)弘德寺的主持,年近九旬的宗晦大師也已經入境時,李文謙趕緊派人前往張掖,以邀請的名義實際上是催促張邁趕緊來。

不過在他之前,番禾土豪折逋璜以及永昌寺的主持就已經派了人前往迎接了。剛剛從中原回來的折逋瑛,還有一路護衛著他的丁浩便成了番禾以及永昌寺迎接張邁的不二人選。

涼州農奴中的勇士丁浩回到了番禾時,折逋瑛果然守諾,求了折逋璜,賞了他一頭牛,並許他三年之內所種糧食可以留下一半,換了以前丁浩勢必滿心歡喜,但在中原走了一趟,他的眼界卻有些開了,他老婆見他悶悶不樂的樣子,問道:“怎麼了?這麼大的喜事,你也不是很高興的樣子。”丁浩道:“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好久,才說:“咱們將這條牛拿到永昌寺供了吧,我要發個願。”

他老婆嚇了一跳,雖然她也挺虔誠,但要拿一條牛去供啊!這可是命根一樣的東西,忙問:“你要發什麼願?”

丁浩道:“我希望我們一家子,下一輩子能生在中原。不要再在河西做農奴了。”

他老婆聽得呆了,丁浩隨即笑著說:“算了,一頭牛,佛祖也不一定就會許我們這樣大的願望。”

這次折逋瑛又徵調了他和那些強悍的農奴作為護衛,一過焉支山,丁浩就隱隱覺得甘州的氛圍與涼州不同,至於有什麼不同,他卻說不上來,抵達張掖河畔時,但見土地上坐滿老人孩子,許多自由農正在積雪下的麥田邊謳歌。

忽然之間丁浩有一種夢幻般的錯覺,覺得自己彷彿再次到了中原一般。

河西雖較關中乾旱,但在有河水灌溉的地方,如甘州的張掖河流域,涼州的馬城河流域,土地之肥沃並不在關中平原之下,在盛唐時,河西論富庶雖然還比不上京畿,卻也不在河東之下,這數十年來,河西之所以變成蠻荒,主要原因乃在政治上的失秩。

張邁在進入甘州之初用上了十分狠辣的手段肅清所有的異見者,等到他確立起統治以後,卻很快將民間的秩序放得很寬,因此折逋瑛一行到了張掖,對他們的接待就顯得十分寬鬆,並沒有對他們做過多的約束這也是張邁自信心的體現。

說到財富的積累,甘州自然不可能在幾個月內就突飛猛進,但像涼州的那種胡馬橫行、蟊賊攔道的情況卻已經沒有了。這時許多商人已經跟隨鄭濟來到了甘州,交易與建設也在進行著,得到張掖河公田的農夫也對來年的收成充滿了希冀,在一片平安的土地上努力勞作,臉上自然而然就帶著歡快並充滿了希望,儘管甘州是初初安定,但相比於戰亂才剛剛結束的關中並不遜色。

丁浩憑著直覺,從過往行人的臉上,嗅到了一種充滿希望、積極向上的味道,在張掖河邊呆住了,心想:“自己想要降生的地方,難道就離得這樣近?”

涼州與關中離得較遠,但是和甘州……那可是翻過焉支山就能到達的地方啊!丁浩不知道,這幾個月來,他腦中隱隱冒出來的念頭其實早有人在踐行了,自張邁在甘州推行新的政治秩序以後,鄰接的涼州、鄯州已有一些人聞風“偷渡”到甘州境內了。

忽然啪的一聲,他的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