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上退下來後大多身有殘損,一些有經濟能力的唐軍兵將家中便都供養了幾個。

郭汾哭泣著道:“那後來呢?”

這時馬小春已經帶了兩個經歷過俱蘭城一戰的老兵進來,那兩個老兵一見到郭俱蘭,仔細辨認,雖然過了幾年,但郭俱蘭的面目變化不算很大,那兩個老兵終於都叫道:“啊,你……你不是老都護臨終前跟在旁邊的那個小兵?”

郭俱蘭含淚應是,郭汾至此更無懷疑,拉著郭俱蘭的手問:“後來呢?後來怎麼樣了?”

郭俱蘭便薩圖克如何呼請郭師道去相見,郭師道如何整理衣冠慨然出迎,蘇賴如何誘降,郭師道如何斷然拒絕,一言一辭,幾無脫漏。郭俱蘭本來頗為木訥,這兩年跟隨著贊吉,時時給他做翻譯,慢慢歷練得口舌便給,此刻描繪起當日的場景來,幾乎讓人如見其情狀。

當屋內眾人聽郭俱蘭重述郭師道的話:“我乃大唐安西大都護、四鎮節度使!豈能與邊荒酋長相提並論?況我子孫橫行萬里、雄蓋天下之時指日可待!屆時爾等都將北面跪拜之,我郭師道頭可斷,血可流,豈可在臨死之際,白白墮了我子孫之威風?”

郭汾忍不住嚎啕大哭,張邁眼淚也流了下來,福安在簾內聽了也流下了幾滴淚水,心想:“父王對天策軍襄助之功雖厚,但終究比不得郭老都護以身殉國的奠基之功。”

張邁怕郭汾哭壞了身子,在一邊慢慢相勸,郭俱蘭的敘述便停了下來。

新建的這座天策府分前後兩部分,前面辦公,後面住家,石拔石堅就住在附近,郭師庸和鄭渭在前面辦事未回,這時訊息傳出都趕了來,或站在門外,或進到屋內,也都一起相勸。

張邁對郭俱蘭道:“小兄弟,你且先退下,改日再……”

“改日做什麼!”郭汾哭道:“當日爹爹殉國,他身邊的人也都‘隨行’了,雖有幾位被按住的老叔伯望見,卻都隔得遠,未見得真切,也未聽得真切,今日上天送了這位小兄弟來,那便是來給爹爹傳話的。”拉著郭俱蘭的手不肯放開,要他繼續說下去。

張邁道:“你要問也行,卻得收收情緒,別把人哭壞了。”

郭汾勉力收淚,郭俱蘭這才繼續下去,講的卻是薩圖克的反應了,他述說薩圖克的言語,直接就用回紇話說出來,郭汾倒也聽得懂。一個老兵道:“好像是如此,只是當時我離得遠些,沒聽得如這個小兄弟這般清楚。”

那時候安西唐軍的兵力尚十分微弱,與今日的強勢地位完全顛倒,薩圖克為人專橫,見郭師道不肯投降便罵他是不識好歹的老東西,石堅石拔一聽都怒吼起來,郭汾悲切稍緩,恨意轉濃,暗咬銀牙,對張邁道:“薩圖克若老老實實做他的張懷忠,為了大局我不好說什麼,但如今他既沒了忠心,這顆人頭你遲早得替我拿回來!”

張邁道:“放心,便沒你這句話我也容不得他!”

郭俱蘭繼續說下去,說到了郭師道如何認自己做乾兒子,說到他“養了九個兒女,六個夭折,成人的只有三個,如今即將殺身報國,卻是一個乾兒子來給我送終”,最後一句話郭俱蘭遲疑了一會,卻還是照直說了,郭汾又忍不住悲傷起來,最後郭師道竟要郭俱蘭拿自己的首級去獻給薩圖克,好讓郭俱蘭脫逃,這等做法雖然殘忍,卻也很合他的性格,郭汾問道:“那後來聽我爹爹的話了麼?”

郭俱蘭搖頭道:“當時我不懂事,眼看義父對我這麼好,看看他老人家死了,我血往上衝,也就不想活了,衝了上去廝殺,殺到力竭卻被抓住了。後來薩圖克就將我們這群人都打成了戰奴,我們被一群群地分開,其他人也不知道怎麼樣了。因我樣子看起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