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我沒有家。”他說話帶著常山口音,這更堅定了遊騎兵的想法。

“沒家也回去!就算家破了,也回老家去。元帥既到雲州,雲州以後就是鐵打的,不會再被侵襲了。元帥又剛剛頒下仁政,晉北州縣,三年之內田稅全面,五年之內田稅減半,你不是還有一匹馬嗎?把馬賣了。回家後把荒蕪的田畝整治起來。只要捱過今年,明年秦西那邊就會有好種子運過來,還會有農藝高超的農匠來教你們種田,教你們養牧。看你年紀輕輕、有手有腳的,只要肯落力氣,趁著這幾年免稅,三五年間就能把家當賺出來,然後再討一房媳婦。家不就重建起來了?到時候祖先在九泉下也會含笑的。”

高懷德聽得呆了,免稅?減稅?明年還來種子來?還有農匠教田牧?雖只是短短的幾句話。卻讓高懷德看見了另外一片天地。

祖母和母親還有爹爹,都曾讓他“逃到荒山野嶺隱姓埋名”這是他們能想到的讓高懷德活下去的退路,但現在似乎不用了,張龍驤竟然給了這樣的政策,只要按照遊騎兵的說法,找個地方落腳。三五年時間真的就能把也個新的家園建立起來。

“這就是仁君麼?這就是仁政麼?”

所謂仁君,所謂仁政,高懷德常聽父親請來教他讀書的先生說過,卻是從來都沒見到過,問過父親。問過爺爺,他們也都沒見過。不想現在,似乎讓自己碰上了。

他醒了醒精神,繼續趕路,兵馬退出、盜賊消弭之後,晉北迅速恢復了安定。

曹元忠在雲州已經呆了不短的一段時間,各種準備都頗為充分,前面大軍奪城,後面他就委派了二十幾個文臣奔赴各處,署壘縣事務。所以當高懷德再進入一座縣城時,這裡的秩序已經粗粗走上了秩序。看到市井上漸漸恢復生機,高懷德感到遊騎兵對自己的勸說並非謊言!

“這就是仁政麼?這就是仁政麼!”

他忽然感到有些不忿,不知道自己一家子為什麼要呆在杜重威那樣的人旗下,不知道自己一家子為什麼要替石敬瑭賣命。

“值得嗎!”

彷彿得到了力量一般,高懷德在城裡新開張的客店住了一宿,第二日縱身上馬,便朝雲州而來。

雲州的城門從張邁進來之後,白天就沒關過!不但晉北各州縣,就連敕勒川方向也有商旅開來。

不過現在戰爭還沒結束,雲州城便有武器管制,高懷德要進城就得在城門登記姓名,領取了一塊竹排,交出了自己的武器,門役告訴他離開時會將武器還他。

張邁麾下的兵將是有餉銀的,雖然三分之二計程車兵都必須在軍營待命,但三分之一輪到休整計程車兵卻可以出入市井,光是這些人光顧,就足以將雲州城的市井盤活了起來。高懷德到來的時候,雲州的市場雖然還談不上繁榮,卻已經頗為熱鬧。

高懷德問路找到了曹元忠在雲州的臨時府邸,求見曹延恭,不料曹延恭卻不在,曹家的門風可不是很好,門子頗為勢利眼,看高懷德滿身塵土,一個逃兵模樣,眼神言語就有些不客氣。

高懷德是洛陽豪少,自尊心強烈,看到了那眼光便不願自屈,心道:“我高懷德若要隱姓埋名便罷,若真要顯達,未必就得靠你們曹家!”

離了曹府,回到市集之中,忽然前面人頭聳動,一問,才知道張邁出巡。

原來張邁微服巡視市井在疏勒、涼州和秦西時候他是經常這麼幹的,那邊的百姓習慣之後便不覺得怎麼樣,雲州這邊的百姓卻從未經歷過這種事情,別說皇帝,就是那些大官大將,平時也都是深居府邸深衙之中,有誰會跑到市井中來與百姓零接觸?所以張邁一被人認出來了,登時引起轟動。

高懷德心中也感好奇,也就擠了過去,一邊擠一邊聽人議論:

“真的是元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