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經歷短暫一陣沉默後,石敬瑭終究還是開口拒絕了。當然,這陣沉默雖然短暫,在馮道等人眼裡卻還是看出了石敬瑭的尷尬。

桑維翰則心頭一放,石敬瑭既肯表態,他就好接著幫口了。

範質道:“國主與他人之約定,吾主本不敢幹涉,然而有道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契丹,禽獸也,禽獸焉有信義可言?吾主唯恐中原君子之國,而被禽獸之邦算計,顧念彼此雖界分東西卻血脈相連,因此不憚險遠,願盡一國綿力以助!”

桑維翰道:“我大晉天朝大國,行事自有主張,無須邊藩干涉。”

範質咿了一聲說:“吾主一番好意,怎麼落到桑樞使口中,就變成干涉了?”

桑維翰哈哈笑道:“若真是好意,貴國就不會趁著混亂,派人北上,割據於朔、應之間了。”

範質笑道:“朔州應州。並非取之於晉,乃取之於胡。且彼時不知貴主與契丹另有未曾告人的密約也……”他有意無意間又將密約兩字扣住了。尤其“未曾告人”四字,幾乎是要挑明為“不可告人”了!

桑維翰自知道範質的弦外之音,冷冷道:“如今知道了,又當如何?”

範質道:“吾主言道,唐也晉也。興亡者一家一姓也。家國興亡,君臣當之。燕雲關乎華夏天下,天下興亡,匹夫有責!”

他說到這裡,頓了一頓,但這八個字實在太有力量,張邁提前了一千年透過範質之口胡漢出來,在場別說馮道、劉昫、趙瑩等人,就是李崧也是心頭一震。桑維翰也是胸口莫名為之一慌。

範質接著道:“因此當前大事,以規復國土為最重,為此吾主願以大局為重,只要貴國國主一句話,我軍願意退出應州、朔州。”

桑維翰還沒開口,馮道搶著道:“張龍驤要吾主一句什麼話?”桑維翰一聽怒目而視馮道!馮道卻恍若未覺。

範質道:“一致對外,暫息干戈!”

馮道轉向石敬瑭道:“陛下,天策此議可行。此議當行!臣請陛下為天下大義,與西藩暫息干戈。”

桑維翰大聲怒喝道:“馮道!你大膽!你的心究竟向著誰!”

馮道凜然道:“我的心。自然向著天下,向著中國,向著百姓,向著天子!”他跟著向桑維翰一指喝道:“倒是你,侍契丹唯恐不媚,割國土唯恐不速。陷國家於不全,陷人主於不義,你的心,到底是向著誰?向著中國,還是向著契丹?”

桑維翰指責馮道。那是指他暗通天策,不忠於石敬瑭,但這是可意會不可言傳的。馮道指責桑維翰卻是字字大義,無須意會,直接就罵!桑維翰可以挑撥石敬瑭猜忌馮道,卻沒法與馮道正面相爭,一時被堵住了無法開口。

石敬瑭喝道:“夠了!外人面前這麼鬧,成什麼體統!”

馮道桑維翰慌忙跪伏在地道:“臣有罪!”

石敬瑭冷冷盯著微笑的範質道:“寡人累了,誰引西使下去休息。”

趙瑩一聽,就站出來領命他知此間兇險,不想摻和。

範質向石敬瑭行了一禮,道:“一句話就換回十六州,還請國主三思。”

石敬瑭哼了一聲,揮手還禮。

範質退下後,石敬瑭等著馮道,幾乎指著他鼻子道:“馮道!張邁許了你什麼好處,你要為他說話!”

馮道身子一顫,全身匍匐在地道:“陛下!勿聽小人讒言挑撥!臣位極人臣,誰還能許臣什麼好處!位居臺輔而私通外國者,皆是自尋死路。伯嚭殷鑑既在,臣熟讀史書,豈能不知?臣之言語,非為天策說話,而是為陛下謀劃。”

“為我謀劃?”

“是!此次我國出兵,雖言接收燕雲,但接收燕雲,如何需要如此陣仗?臣竊以為,契丹當另有條件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