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閎小聲道:“那——姑母怎麼辦?”

劉徹一頓,看了劉閎一眼,揉揉額角:“封了她的兒子吧,這兩天就宣詔去。春陀,你去跑一趟。春陀!春陀!死哪去了?”

“回陛下,他病重了,告了病……”小宦官小心翼翼地湊上來回稟。

“嗯?”劉徹眉頭皺得死緊。

“他是伺候過先帝的老人了,年紀確實不小了,”韓嫣插了一句,“這個年歲一旦病了,怕不是件好事。”

“是麼?”劉徹臉對著回話的小宦官,劉閎記得六兒提過,這是六兒帶的徒弟了,彷彿叫靳忠的。

“看樣子,像是起不來了……”

“唔,”劉徹點點頭,抬眼看了六兒一眼,“你便回來替他的職吧,”再一轉眼,指著靳忠,“你,去伺候太子吧。”兩人忙謝了恩。劉閎身邊跟著的人本就不多,自做了太子,伺候的人都是新派的,且說不上什麼心腹近人,六兒本就是宣室當值的,如今回去,倒不覺得什麼。

韓嫣道:“春陀那裡,既病了,有照看的人麼?”

漢時宦官有兩個來源,一類是從小召進宮的,一類就是犯法受腐刑的,後者入宮前可能已經有了妻兒老來老去還有個人照顧,前者無兒無女就晚景淒涼了。

六兒小心道:“幾個徒弟,輪流伺候著……”言語之中有些淒涼。

劉徹皺眉道:“有什麼大不了的?他不是還有親族麼?過繼一個照顧也就是了,難道還要朕教?”

宣室內外宦官大喜,齊聲謝恩。過繼,民間本不是大事,在宦官看來就是大事了,少有人甘願做宦官的後嗣,如今得皇帝開口,事情也好辦些。

議完了事,劉閎退去聽課,韓嫣留了下來。

“看你這樣子就是有事,”劉徹把自己扔到靠墊上,“說吧。”

“突然想起來的,”韓嫣躊躇了一下,“宮裡有多少宦者?”

“這我哪知道?總不在少數吧。”

“那也忒慘了點兒。”

“宮中宦者,又不全是無辜人,還有是犯法腐刑的,也算給他們一個活命的機會。”這個劉徹倒是清楚。

“呃?”韓嫣一頓,隨即道,“那就更糟了,亡秦的中車府令……犯了錯自然要給人機會,但是犯了罪,就是說本身有問題,給了一刀就拉到宮裡來,實在不妥。再說,腐刑……”也不仁慈啊,正常男人,下了蠶室,簡直就是生不如死好不好?

趙高,善書法通律歷,也是人才,居然矯詔立二世、指鹿為馬……劉徹抿緊了嘴唇。

用腐刑之人為宮中執役,皇帝小老婆一大堆,用男人當使實在讓人放心不下,但又不能沒有伺候的人,於是只好用閹人。漢初人口凋蔽,為了皇帝一家,讓好好的良家男子做太監,那也說不過去,於是用腐刑犯便成了兩不耽誤的事情了。本來覺得很合適的事情,一提起其實的疏漏來,這才覺得是個大問題,不用多,有一個趙高就夠受的了,內宮不比外朝,隱陰私事又多……

“讓我再想想。”劉徹頭疼了。

“廢腐刑吧,得有個由頭,這樣,你上書,我來下詔。改腐刑為實邊,嗯,宮裡現在的人就先別動了,其他的,”敲敲書案,“你說,宮裡要是缺了人手該怎麼辦?”

韓嫣想了想:“不如——桂宮仍用宦者,未央宮麼——用雜役吧,反正也沒有什麼女眷。便是有宮婢……”斜看了劉徹一眼。

“看對了眼,便成全了他們也算一段佳話,”劉徹接得飛快,“宮婢亦是執役者,到了年紀也是放出宮。桂宮裡人也不多,用不著那麼多宦官。”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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