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六幫兇

一百零一回頭(下)

“你這周扒皮的毛病跟誰學的?熬鷹呢在這?”

高立剛去省局名為彙報實則遭批之前,胳肢窩底下夾著他那個上崗年頭都快堪比顧形工齡的公文皮包,往刑偵那間已經被顧形強行霸佔的小會議室溜達了幾步。

“再過倆月能新來幾個大頭兵,就你這麼個使喚法兒上哪兒能留得住人……到時候分配雙選沒人搭理你。”

老高下樓忘吃降壓藥,撈起顧形的茶葉缸潑進垃圾桶,兌了口溫水梗著脖子嚥下粘糊在嗓子眼兒裡的膠囊,先瞪了正準備嘴欠兩句的顧形一眼,擎等著他這白長年紀的徒弟把嘴邊上那句“癩蛤蟆沒毛隨根兒”咽回到肚子裡去,轉頭了眼望了會兒走廊窗外淅淅瀝瀝了半日整宿總算清透的天,擺手示意著熬夜熬得奇形怪狀的肖樂天和江陌,繼續坐下啃昨晚上夜宵剩下的大醬骨去。

“宋亦珂這小兔崽子,還求情放過這個放過那個的——”

老高接過顧形遞到他手邊的卷宗大致翻了幾頁,掛著老花鏡也沒怎麼看清,“翻天覆地殺人竊毒,多少兄弟因為他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就因為他突然酗酒鬧事被關進監獄裡頭,本來就沒著沒落的案子前前後後拖了五年,我跟老李這張老臉這身衣裳都快被他扒到半路,他倒是真把自己當成個救世主……宋怡葶的事兒跟隔壁透過氣兒沒有?”

“原先要是沒有殺人直播這茬,倒是還能有點兒網開一面的餘處,但現在這情況——什麼兄弟單位領導不領導的都沒用,你要是能頂住壓力,這事兒就你出手。”

顧形揚起下頦一翹腳,被老高拎著公文包掄了一下子才老實坐好,嘴上剛正經唸叨一句“我剛給你發訊息說有情況”,走廊裡就急吼吼又穩當當地壓來一串腳步,祝思來難得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地喊了一聲“老顧”,修長的胳膊腿兒晃進小會議室一時沒收住,提溜著檔案暈頭轉向地先往高局懷裡撲,自己把自己絆了個趔趄,這才搭著高局的胳膊,越過他的肩膀看著顧形點了點頭,“藥瓶物檢的比對結果出來了——確實找到了宋亦珂,以及城郊醫院急診負責備藥護士長的兩枚半指紋。”

高立剛站在眉來眼去當間愣了一瞬,偏頭聽見祝思來的彙報,斂起眉頭想了一會兒才從顧形寫畫了滿臉的意味深長裡琢磨過味兒來,在腦子裡翻箱倒櫃地搗騰出被挖心案擠兌到犄角旮旯裡的另一樁懸案。

“藥瓶是……跟牢裡自殺然後在城郊醫院搶救意外死亡的那個什麼少年犯有關?”

“剛給你發訊息就是為這事兒。”

顧形起身撈起祝思來手裡的報告檔案,先往老高手邊遞了一下,被他拂手搪開才端舉在眼跟前迅速仔細地瀏覽,旋即轉手撂在了啃骨頭啃得滿手油漬麻花的倆徒弟面前。

“擦手再抓啊——昨天在審訊室泡了一整天,宋亦珂這小子,他想殺該殺的人都死了個精光,了無遺憾似的,交待犯罪事實交待得像是遺言,事無鉅細地把他殺人挖心的前因後果和他姐的情況大概說講了一遍,結果沒想到臨著第一輪審訊收官,宋亦珂突然坦白說——程燁的死,跟他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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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玩意兒?”

顧形先支著耳朵沒敢確認,扭身瞧向同樣傻眼在當場的江陌,在桌子底下抬腳踩在她的鞋面,稍微清了下嗓子,聲調刻意地壓低放緩:“宋亦珂,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顧隊長,我們在監獄門口見過的。”

宋亦珂身心煎熬了許久,整個人頹歪在硬邦邦的椅凳上面,表情卻難得鬆動下來,像是徹底達成了某些早有預計的目標,如釋重負地笑了笑,“我這應該算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吧?既然是我殺的,程燁這條命瞞不瞞著也沒什麼必要,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事到如今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