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怒氣湧上惠妃腦門,“我做這麼多都是為了誰?不就是為了你嗎?你是皇長子,往後的事情誰又能說得清楚。你不爭,別人也要爭,佔得先機,你何必又因為她喪氣。依我看,就她小家子氣,你才一會子清醒一會子糊塗。不狠心,能得手嗎?”

胤禔手上帶著勁兒推開惠妃,“男人的事兒您少摻合。別以為誰都能像孝莊曾祖母那樣想扶持誰做皇帝,誰就做皇帝。您且看看曾祖母為何葬在風水牆外守著皇祖父,逼死了皇祖父,又捨不得皇祖父,這種奇特的母子情,不擱誰身上,誰也無法體會真切。”

看著兒子毫不留戀地離去,惠妃腳步向後踉蹌幾步,跌坐椅中。

胤禔出了延禧宮,把兒子完全拋之腦後,自個兒大步流星往宮外行去。上了馬,直奔王府,衝進大福晉身前的房間,甩合屋門,胤禔坐到地上,臉埋入膝頭,痛哭失聲。

哪怕是拖著病怏怏的孱弱身體,大福晉也會在胤禔回府的第一時間出現,盡力照顧他的起居飲食。無論在外如何,胤禔心裡都掛著福晉,有福晉的地方,他覺得心裡有個著落。自小被送到宮外交與大臣撫養,雖被小心伺候,可他其實很孤單,心裡空蕩蕩的。

大福晉臨終前,欲言又止,好似知道是誰下的毒,卻又不明說,弄得胤禔心亂如麻。最後,大福晉只是簡單地交代了兩件事。

“爺,您且問問自己,您爭的只是那個位置?還是說您擁有治國富民的雄心大志?若是後者,您儘管去爭,若是前者,您請三思,不要被別人給害了。”

“我的弘昱,隨他去吧,他喜歡弘昰,就讓他與弘昰玩。三歲看老,我瞧著,弘昰是個好哥哥。我的女兒們,請善待她們,給她們找個好去處。”

胤禔走後,惠妃一坐就坐到黃昏。緩過神來,派人往東宮接弘昱,結果弘昱抱著弘昰不撒手,說是沒了額涅,再沒人陪他,從今往後,他要跟哥哥在一起。

孫子不願親近自己,兒子也不聽自己的話,惠妃晚飯也沒吃,早早就上了床。輾轉反側,好不容易入睡,竟是一場噩夢。夢到弘昰把弘昱帶到懸崖邊上,一把推下弘昱,弘昱的慘叫響徹天邊。

尖聲喊著弘昱的名字,惠妃驚醒,坐起身來。幽黑的房間內,沒有一絲光亮,隨侍的宮女也沒有因為她的喊叫,如平時那樣立刻進來掌燈問詢。

喊了兩聲宮女的名字,沒有回應,惠妃頓時汗毛豎起,莫名地恐懼潮水般襲來。外屋傳來推門的聲音,惠妃連忙落腳趿上平底軟鞋,急急過去。

窗戶不知是什麼時候開了,寒風灌進,惠妃禁不住打了個冷戰。同時,晦暗的冷月泛出幽幽寒光,漫進屋來。惠妃掀開簾子,亟欲喊人點燈。

可當她看到簾子後站著大福晉,蒼白著臉定定注視著她時,惠妃倏地撒開手,疾步後退,本能地想要大聲呼救,卻因過度恐懼,一口咬破舌尖,滿嘴血腥。

眼瞅著大福晉一步步朝自己走來,惠妃嘴裡的血沫沿著嘴角溢位,卻毫無知覺,滿眼的驚恐萬分。

“你,你走,”惠妃癱在地上,雙手在跟前揮舞,試圖阻止大福晉的靠近,“弘昱,他,他不在我這兒,被,被東宮帶走了。是,是東宮害的你,與我,無關。”

大福晉本是停下了腳步,可一聽惠妃把罪過推向東宮,又往前逼近,嚇得惠妃是魂飛魄散,連連告罪,“是我,是我的錯,原本是想讓老八媳婦不能生育,不想卻是讓你撞上了。你大人有大量,放心去吧,我會給你照顧好孩子們,我保證,我拿我的命向天賭咒。”

大福晉沒有再靠近,惠妃知道自己的話起了作用。為了讓大福晉的鬼魂儘快離去,惠妃一時顧不上害怕,跪膝在地主動爬過去,嘴裡信誓旦旦向大福晉保證,手上也胡亂抓扯,像是沉入水中奮力抓取浮木爭一口命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