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兒臣年少無知,往後再不會犯這樣的糊塗。回去後,兒臣會對東宮進行整頓,所有逾制的地方一律改過。汗阿瑪是一國之君,兒臣身為臣下,就該有為人臣子的樣子。汗阿瑪這些年對兒臣寬仁大度,兒臣卻不曾領會汗阿瑪的為難,兒臣愚蠢。”

看著胤礽規規矩矩給自己叩首請求寬恕,皇帝本該噴湧而出的怒焰遭遇山石垮塌封口,一瞬間統統吞嚥回肚。坐回御座,皇帝雙手扶住膝頭,有些騎虎難下。

“你,你,你起來。”皇帝抬起右手,伸出食指顫悠悠指向胤礽,“朕好好和你說話,朕沒有怪你。”

見胤礽仍是伏在地上,皇帝的手收回,指尖急躁地敲打自己膝頭。

“胤礽,不是你的錯,都是索額圖的私自行為,朕都知道,朕不怪你。”

胤礽直起腰,只不過仍是垂著腦袋沒看皇帝,他面上是何表情,皇帝完全捕捉不到。

“汗阿瑪,兒臣已不是孩子。如今有妻有子,早該懂事了。我若沒個阿瑪的樣子,弘昰一天天長大,有樣學樣,豈非東宮淨出任性妄為的逆子?不當家,不知柴米貴,不養兒,不知父母恩。兒臣監國,一筆筆軍費的開支,一件件政務的處理,兒臣深有感觸。您一再強調節儉,您自己也是嚴於律己,然而我,索額圖是有錯,但大錯卻是兒臣。如若兒臣不放任,誰又能強行施加。汗阿瑪,兒臣錯了。”

說不感動,那是假的,一股熱流直衝皇帝腦門,湧向眼眶,爭先恐後往外推搡。皇帝低下頭,捂嚴雙目,堵住淚花。這冤家兒子,搞得那麼煽情,朕哪兒受得住!

吸吸鼻子,皇帝咳兩聲清清嗓音,“朕知道了,朕不是說了嗎,不怪你。噶爾丹是朕的心頭刺,第一次出征,雖然打跑了他,實際上,朕顏面盡失,國威受損。第二次出征,把他幾千人打餘幾百人,朕還是不甘心。到這第三次,朕一定要趕盡殺絕,方才罷手。”

皇帝迅疾抹去滑落的熱淚,生怕胤礽抬頭看見,徒生尷尬。

“胤礽,多年前,你在朕面前侃侃而談統一大漠,成就我大清前所未有之廣袤疆土。那樣的雄心壯志刺激了朕,朕何嘗不知屢次出征,國庫消耗巨大,可朕就是想要在有生之年贏得這份榮耀。”

皇帝再次走過去,停在胤礽身旁,把手放在他的肩頭,情悃悠長,“胤礽,朕一心肅清塞外,就是想把一個安定的天下交到你手中,好讓你順利當這個家。”

父皇的手像一塊燒紅的烙鐵熨燙胤礽肩頭,疼得胤礽的心陣陣抽搐。為什麼?為什麼我們父子倆最後會走到那一步?父皇您的安定天下最後卻是交到四弟手中?為什麼?

胤礽雙肩抖動,擰緊眉尖,用盡全身氣力壓覆下心頭因隱惻之痛幾欲爆發的吶喊。

“汗阿瑪,兒臣之榮華富貴,全全仰仗您的恩賜,衣食生死俱仰敕於您。從今往後,兒臣恪守本分,夕惕若厲。汗阿瑪不在京期間,兒臣自當盡職盡責,汗阿瑪回京,兒臣退避政務,絕不逾越。”

胤礽握緊雙拳,又瞬時鬆開,心平氣和,“兒臣只想向汗阿瑪討要一樣東西,不知汗阿瑪願不願意給兒臣?”

“你說,朕聽聽看。”皇帝目不轉睛盯著胤礽,直到這一刻,依然看不清胤礽的神態。

“兒臣,只想要汗阿瑪的信任。”胤礽彎下身體,深深俯向硬實、冰冷的地磚上。

皇帝只覺自己的身體漸漸僵硬,口舌凝冰,就連呼吸也慢慢凝滯。時間一點一點流走,皇帝竟開不了口,給與胤礽答覆。

信任,朕坐在這個位置上,何談信任?

最終胤礽沒有得到皇帝有關“信任”的隻言片語,當胤礽站起時,面上仿若什麼事都沒發生。父子倆一番噓寒問暖的互相叮嚀後,胤礽離開乾清宮。

款步回擷芳殿的路上,胤礽抬頭喁望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