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奉先殿才舉行過大祭。這會子堂兄弟倆去往後殿,在順治帝的牌位前,上香拜祭。

禮畢後,富爾祜倫懇請胤礽迴避,他想單獨與皇祖父說兩句。胤礽沒說什麼,轉身步出後殿,在院子裡等候。

富爾祜倫聽到門合上的聲音後,他從懷裡拿出祖父留下的遺詔。雙手捧住遺詔,富爾祜倫再次恭恭敬敬給祖父行禮。

“皇祖父,孫兒相信皇兄能開創出另一番天地,比您想象的,還要好的天地。這個,請您收回吧。您在天之靈,護佑我大清久久長長。”

輕聲語罷,富爾祜倫把遺詔一角伸向燈檠上的燭火。頃刻,遺詔燃起,富爾祜倫放入牌位下方的金盆裡,呆呆看著火焰,由弱到強,再由強轉弱,最後熄滅,餘下黑灰細末。

胤礽負手站立院中,天空的烏雲越壓越低,溼潤的氣息冰冰涼涼。

“皇兄,瞧著像是要下雪。”富爾祜倫出來時,說了這一句。

胤礽款步前移,富爾祜倫緊跟他身側,“您都不問問,我在裡頭做了什麼?”

“多餘,那你方才還讓朕迴避?”胤礽大概能猜到,專門選在皇祖父的忌日過來,多半與遺詔有關。

說真的,坐到了皇位上,胤礽多少也能體會出父皇那時的心情。若是哪一天富爾祜倫心血來潮,冷不丁在朝會上亮出先帝遺詔,還真是讓人尷尬。

可以殺人滅口,可以製造各種言論反駁,可終究還是掩飾。事實就是事實,鋪天蓋地的謊言壓覆,最終還是會露出蛛絲馬跡。所以胤礽打定主意,在位期間,他一心治國為民。如果有一天遺詔大白於天下,他坦然面對,接受大家的批判。

富爾祜倫拿到遺詔時,也是痛苦難當,尤其是瞭解到箇中原委後,更是氣憤難忍。他一度想要公開遺詔,讓大家評理,為父王討回公道。可到了最後,他沒有這樣做。一點一點吃透遺詔的內涵,他豁然開朗,遺詔強調的並非繼承人,而是坐上皇位的人要達成的目標。

那麼,還有誰比太子哥哥更適合?沒有了,只有他。

燒了遺詔,就如同脫掉保護自己的盔甲。但反觀之,整日整夜穿著這樣的盔甲,久而久之,與自己的皮肉相連,豈非自我折磨?

還不如,建立彼此的信任,赤心相待,活得灑脫一些。

兄弟倆步出奉先殿,步向乾清門。不經意間,一朵晶瑩剔透的小花晃晃悠悠落到胤礽臉上,立時化作一顆小水珠。胤礽一時沒反應過來,聽得富爾祜倫說了句,“皇兄,好像是下雪了。”

像是回應富爾祜倫的話一般,潔白如玉的小冰花漸漸多了起來,輕輕盈盈,飄向屋頂,紛紛霏霏,落到樹梢。

程圓帶人拿著傘一路奔來,一個個臉上喜氣洋洋,“恭喜皇上,賀喜皇上,皇后娘娘順利產下一對小寶貝兒。”

一直端著波瀾不驚的胤礽,立刻失了態,拔腿就跑,嘴裡還著急地發洩不滿,“為何到現在才告知朕,說好了的,朕要陪在皇后身邊。”

富爾祜倫忙不迭跟上,還不忘調侃上兩句,“總算又見到太子哥哥的毛躁樣了,還是這模樣來得親切。別急別急,程圓不是說了嗎?順利產下一對小寶貝兒。”

說到這,富爾祜倫停下腳步,等程圓趕上。他倒是要問問,一對小寶貝兒,是男是女?

程圓搖搖頭,無可奉告,皇后娘娘不讓說。

富爾祜倫呆住,這是個什麼說法?轉過身,富爾祜倫告辭離宮。方才兄弟倆還約好回乾清宮喝茶下棋,不過這會兒,還是趕緊閃人為妙。

只要孩子好好的,管它男孩女孩,反正前頭都有了兩個嫡子,也不用費勁去琢磨皇帝的想頭了。伴君如伴虎,還是回去等正經訊息傳出,明兒進宮賀喜就是。

胤礽沒理會富爾祜倫的舉動,頭也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