堅硬的桌沿落到地上,卻是默不作聲地爬了起來。

他慢慢地站直了身子,用手捂著胸口,面向了給出狠戾一擊的女子。

對上她充滿恨意的視線,他卻倏爾露出了詭異的笑容。

想當年,他為了將她的義母佔為己有,付出了多少代價!他的人生,甚至因此而上演了唯一的一次失敗!

回憶起路夫人那倔強、從容又輕蔑的眼神,回憶起她一次又一次的抗拒,鬱無嗔忽然覺得無比的諷刺。

兜兜轉轉……竟是他一直謀錯了方向!

天意弄人!真是天意弄人!

他居然將這天下的至寶——將他苦苦尋覓了半生的神契,拱手讓給了別人!!!

此時此刻,突然獲知真相的男子正一心沉浸在對自身命格的嘲弄之中,以至於他幾乎都要忘記了某一至關重要的現實。

自這一日起,他將再無以後。

作者有話要說: 很明顯,鬱無莊不是鬱無莊——那麼他是誰?

☆、神契

是日,碧空如洗,寒風盡斂,天氣好得有些出奇。

冬日的暖陽慷慨地灑落在玉衡國寂靜的深宮大院,卻不懂這宮中為何無人享受。

御書房外,鬱無莊劍眉輕鎖,負手而立。

他所在的高臺之下,是鴉雀無聲、聽候吩咐的一眾禁兵。

位於最前方的為首者,自是當朝的二品大員——衛將軍穆離。

站在他身後的一干人等,則皆是其精挑細選的親信,他們個個低眉不語,彷彿已經預見了,此刻他們的國君正面臨著什麼樣的命運。

是的,他們早已將一顆赤膽忠心,交付給幾度與他們在沙場上同生共死的衛將軍。

而今天,他們似乎終於見到了將軍背後的主子。

這七王爺,忍辱負重,韜光養晦,厚積薄發……果真非池中之物!

可惜,眾人心下的驚歎不可能傳達到鬱無莊的耳中——更何況此時此刻,他一心牽掛著的,唯有身後的那一方天地。

在那裡,慕朝棲和鬱無嗔正進行著詭秘的對峙——四目相對,前者滿面怒容,後者似笑非笑。

“所以,你要替她們報仇?”直到鬱無嗔收斂了些許嘲諷之色,好整以暇地發問。

“你所欠下的,又豈止是這一筆血債?!”慕朝棲怒目而視,音色極冷,“對外,你掠人國土,殺生無數;對內,你縱容寵妃,妄害人命。”說著,她將冰冷的目光轉移到嫣妃的臉上,“像你此等殘暴不仁、十惡不赦之人,早就該死!”

“呵……”豈料男子聽罷此言,居然不以為意、啞然失笑,他千載難逢地露出戲謔之色,不慌不忙地注目於義正詞嚴的女子,“殘暴不仁?十惡不赦?難道你忘了,在朕的七十萬鐵騎踏平輔國的河山之前,早已有另一把燎原之火,燒盡了你半邊江山?”

慕朝棲聞言,不禁皺緊了眉頭。

不,她沒有忘記。

她沒有忘記,在玉衡人現身前,早有另一個國家的入侵者將魔爪伸向了她美麗的家園。

她沒有忘記,那一日,曾經一派祥和的街道上只剩火光沖天,她那溫暖寧靜的家突然之間就陷入了萬劫不復。

她更沒有忘記,那一刻,她親眼目睹了雙親慘死敵人刀下的一幕,而兇手,並不是眼前的這個男子。

可是,那個殺死她父母的仇人,不久就遭到了報應。

他死了——死在玉衡大軍的手下。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鬱無嗔正是用這一招,一舉吞併了兩個國家。

或許於他而言,蟬兒的敵人只有螳螂——殊不知對蟬兒來說,黃雀與螳螂都是仇家。

現如今,螳螂既已葬身黃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