熏籠之上,停著好些五彩繽紛的蝴蝶,袁時輕輕一拂袖,蝴蝶便騰空而起,在室內盤旋,良久,便才重新落下,重新停在熏籠之畔。也有些,竟然停在袁時的衣上、發上。袁時原本穿得肅穆,此刻身上發上落了幾隻彩蝶,竟憑空顯出幾分妖冶來。

傅春兒至此便明白袁時為何一定要大開臨水的窗戶了。窗外河道上蒸騰的水汽,才能令這室內覺不出燥氣。大約也就是這個原因,這室中才能養得住這些個蝴蝶。

聽到傅家兄妹進來,袁時偏過頭,朝傅陽隨意點了點頭,算是問好,跟著大袖一揮。伸出手,指向自己身前的一隻蒲團,對傅春兒道:“請坐!”語調依舊鏗鏗鏘鏘。

傅春兒對他的說話聲很是好奇,不曉得此人是怎樣控制改變自己的嗓音的。她依言坐下,問:“袁先生昨日示意我來此,是有何要事麼?”對面這個人,她甚至算不上熟識,最多隻能算是生意上的合作物件而已。然而此時此刻。在這樣的環境之下,坐在此人對面,傅春兒心中不禁覺得有點怪異。

袁時不語,抬頭,看了看傅陽。

傅陽進來之後,並沒有入座,只是立在妹妹身後,隱隱有護著妹妹的意思。這時候見袁時抬頭,兩人對視片刻。傅陽仔細審視一番袁時,覺得他沒有惡意。便留下一句話,道:“妹妹。有時叫我。”說著他便行得遠些。在聽不見兩人說話的位置,但是他仍然轉過頭來,叉手立著,遠遠地看兩人說話。

袁時的目光迴轉,再度攏在傅春兒面上。傅春兒坦然地與他對視,卻不想稍待片刻之後。一朵碩大的彩蝶,竟然翩翩飛來,停在傅春兒肩頭上。傅春兒原也是個愛美的女孩子,轉頭見到右肩上的彩蝶,一時間笑靨如花。道:“原來,這蝴蝶並不是只挑你一個的——”

“這個自然。否則怎會說你與佛有緣?”中間兩個字袁時說得含混,聽起來就像是“與我有緣”一樣。傅春兒聽了雙眉一軒,就要發作。豈料袁時看向她眉宇之間,突然道:“你是為了傅家人煩惱?”

他這話說得頗奇,不說“家人”,反而說“傅家”人,彷彿便指向傅蘭兒,她若是沒有嫁到劉家,或是被劉家遣回,便可算是傅家之人,但是卻不是廣陵三房這一房已經單分出來的,所以嚴格算不上傅春兒的“家人”。

傅春兒身子微微一抖,停在她肩上的那隻彩蝶突然間便振翅飛起,在袁時面前,似乎在空中載沉載浮一番,最後落在袁時潔白的手上。袁時將那彩蝶輕輕托起,往窗外一送,那彩蝶倏忽消失在窗外。

傅春兒一個激靈,道:“你,你——”那蝶兒一旦飛出這間水閣,外間氣溫陡降,一定活不了多少時候。

“即便眼下不死,也終歸要亡,我只是送它一程——”袁時輕輕笑道,這時候聲音卻微微變幻,給傅春兒煩躁的心中突然注入一股涼意,令她稍稍平靜下來。

傅春兒平日裡不喜歡說話藏著掖著的人,也不習慣打這等機鋒,這時聽到袁時說這等話出來,突然覺得,難道此人在勸自家,不要貿然出頭去扶助傅蘭兒麼?難道就是因為人人最終都逃不過最終的大限,這麼一個理由麼?“先生可否說得明白一些?”傅春兒猶豫著問道。

袁時繼續定定地看著她眉宇之間,道:“你原是明白的——”

明白什麼?傅春兒苦惱極了,她就是因為想不通啊,所以昨日袁時那句“你在煩惱”才會觸動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