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一人端坐在牆頭,手中持著竹笛,卻不吹奏,只抬頭遙遙地望著天邊升起的一輪明月。

那是一輪下弦月,這日正是二十三。

牆頭上那人,身穿一身月白色的深衣,頭髮散漫地披散在腦後,深藍色的天幕之下,正映出他側臉英挺的輪廓。

傅春兒不用那人轉回頭來,便曉得,這必是袁時無疑。

“袁相公——”她低聲招呼,又不願驚動了別院之中的旁人。

袁時回過頭來——這該是袁時的本相了吧,與其形容他面如冠玉,倒不如說他整個人都如美玉一般,質硬且堅,抑而不撓,令人見之難忘。他手持一管竹笛,輕輕一縱,悠悠地落在院中,看向傅春兒。他只見這小姑娘身形瘦削,怯生生地立在院兒裡,身上衣物穿得一絲不苟,但是頭髮卻還沒有來得及收拾,此時風鬟霧鬢。幾縷額髮垂著,倒是生生顯出幾分嬌俏。

“袁相公,這難道是,你家的別院?”傅春兒早就暗中起疑。此處叫做袁家村,當初紀家大爺說尋至這裡的蜂場,是透過了花園巷那頭靖江老王爺的關係,而靖江老王爺能夠尋到位於廣陵府周邊的蜂場……直到袁時夜半時分出現在這裡,她終於確認,這必是袁時出手相幫無疑了。因此當日紀家才能這麼快尋到蜂場。

“是我家的別院,而你住的這個小院子,原來是我家小妹所居的院落。很多年以前,我們一大家子,隨了爹孃祖父。過來別院小住,賞春景,摘海棠,偷取蜂蜜,享受這世外桃源的愜意與閒適……”袁時的嗓音低沉。一時說起小時候的營生來,他的目光怔怔地定在傅春兒面上,一時間似乎痴了。

傅春兒不敢問袁時,他那位小妹,究竟遭遇了怎樣的命運。自從她見識過袁時滿身的傷痕,又窺破他滿心的血淚之後,她可以想象。或是說,她不敢想象,當初袁氏一族,曾經遭受過怎樣的苦難——

“小妹——”袁時像是夢囈一般,低聲喚道,聲音裡有一絲痛惜。

“袁相公——”傅春兒不合時宜的稱呼一時將袁時從痴意之中驚了醒過來。他兩道溫柔的目光登時僵住了,一時便硬生生地往下斂,口中卻問道:“你在這別院,住得還慣麼?”

傅春兒點頭,應了一聲。“極好!”

“這袁家村原是個極好的地界兒,我一早就在想,若是我袁氏一族,當初沒有選擇去廣陵城闖蕩,如果我家父祖,沒有一時得罪那許多勢力,是不是我袁家,依舊在這裡,守著一小爿院落,耕讀傳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說到這裡,閉目沉思,似乎真的在設想,如果當初可以重行選擇,袁家可以從頭來過,這日子是不是會不同。

而傅春兒卻不這樣想。

她固然同情袁時,但是,如果,此時再說如果,又有什麼用呢?袁家人應是大多都不在了,眼下該想的,是活著的人應該怎樣將日子過好才是啊!

袁時重行睜開雙眼,眼中似乎透出一片精光。他突然說,“你還沒有在這裡附近走走看看過吧!我帶你去。”

不等傅春兒出言答應,袁時已經上前,猿臂輕舒,登時托住了傅春兒的腰,輕輕一帶,傅春兒覺得身子一動,兩人已經在牆頭之上。袁時的眉眼似乎盡在咫尺,傅春兒吃了一驚,正欲推拒之際,袁時已經說道:“小心——”

她慢了一時,身子便已經在空中。

——如何叫做御空而行,這便是了。

傅春兒兩世為人,從未體會過這樣的行進,夜風在她耳廓之際呼呼地往後刮,耳中聽著兩人的衣帶在夜空之中獵獵作響。她腳不沾地,全憑袁時託著她的後腰。而袁時自己,卻是大步流星地急速在山間的羊腸小道上前行。他時不時朝著滿臉驚愕的傅春兒面上看去,眼中卻透著幾許柔意。

袁時奔得極快,兩人轉眼之間就已經奔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