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說戴老爺子在這頭糾結,沒過幾日。廣陵城中又傳出訊息,說是皇帝派了欽差大臣同時巡視四川與兩淮,兩路人馬已經分別從京中出來了。皇帝這次既然有這樣的舉動,用意很明顯。就是針對兩地鹽政的。

本來關於黃家的流言,早些時候便已經漸漸消弭了。這個訊息出來,黃家只要低調些,悶聲發大財,廣陵府的百姓也未必會再嚼黃家的舌根。可是黃家偏偏一反常態,請了廣陵府的差役過來在黃府門口守著,理由是黃府日前遭了賊。

一時之間,廣陵府更是議論紛紛,說黃傢什麼的都有。

傅陽一日在路上正與黃以安遇了個正著,兩人前些日子相交甚密。此時已然頗為相熟。傅陽便問起黃家遭賊的事情,黃以安苦笑道:“也就是前些日子半夜三更有人從後頭番強進來,在書房給爹撞了個正著,幸虧前頭院子裡護院人多,才沒釀成大禍。”

“人沒事便好——”傅陽試著安慰下黃以安。

“嗯嗯。人沒事,”黃以安一陣點頭,跟著說,“其實那賊人進院之後,得手之前,便被我爹撞見了。事後家中仔細整理,倒沒見少什麼值錢的物事。”

傅陽聽到這裡。眉頭便忍不住皺了起來。想那黃家,深宅大院的,院牆就有丈餘,又那麼多家丁護院,哪裡是那麼容易能夠摸進去,一直見到黃韜?再者。以黃家的家勢,即便是隨便一件陳設,只怕都能換不少銀錢,若真是偷兒,又何至於一直偷到黃韜所在的書房那裡?他想到這裡。忍不住抬眼看了一眼黃以安,見後者正緊緊地盯著自己的面孔,看著自己的反應。

傅陽微微嘆了一口氣,往前踏上一步,壓低了聲音道:“黃五爺,小子有句話,不曉得當講不當講——”

黃以安一怔,沒想到傅陽會是這個反應,頓了頓,才輕輕地點了點頭,面上佯裝沒有任何反應,微微側身,彷彿就要與傅陽閒話告別一樣。

傅陽就輕輕地說:“黃五爺,不妨家中再看看,莫要多出來什麼東西才好——”,說著就順勢一躬到底,大聲說:“既是五爺事忙,日後小可再來拜訪也是一樣。”

黃以安掩住心中的驚訝,也拱了手,道:“好說好說!”兩人便像是普通路遇的熟人一般,各自道別。傅陽自沿著東關街往瓦匠營那邊去。

黃以安望著傅陽遠去的身影,對旁邊一人說:“這個年輕人,早先不覺得,眼下倒是覺得出息了。”

旁邊那人穿著一身灰佈道袍,原本在道旁弓著身子走路,是個極不起眼的尋常人物,此時聽了黃以安的話,倒是腳步一頓,身子挺了起來,長眉斜斜地掃入兩鬢,目光凜然,面上難掩英挺之氣,只是兩片薄薄的嘴唇,在嘴角彎了一個極不容易被察覺的弧度——

黃以安的隻字片語,聽完了之後,竟然能做這樣的判斷,而且在黃以安面前不卑不亢,分寸拿捏地極好,對外又絲毫不動聲色,這個年輕人,便真如黃五所言,出息了不少。

只是這變化只有一瞬,那灰衣人的脊背便又重新塌了下去,嘶聲道:“什麼——小哥,你說什麼?”

黃以安見了眼前灰衣人的變化,忍不住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心裡暗道,有必要這麼神神叨叨的麼?可是他深知眼前此人的脾性,一時也不敢輕易得罪了,只好咳嗽了兩聲,強忍著道:“老人家你走好——”作勢扶著那人走了兩步。

第二日,關於黃家的流言又愈演愈烈,但大多數只說有偷光顧黃家,但是不曾如何得手,因此黃家才加強了人手巡視,免得賊人再次上門。至於賊人上門是覬覦黃家何物,倒是眾說紛紜,說什麼奇珍異寶的都有,到最後,流言匯成兩股,一股說是賊人看中了黃家家中所藏的宋人字畫孤本,價值何止萬金,因此必竊之而後快。另一股則傳得更神,竟說是上回皇帝巡視的時候,曾經給黃家留下過一面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