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靠每禮拜兩次戲,演戲吸引看客的魅力,又要靠蘇飛鴻一大半。得罪

了她,她要不演戲,就很受影響。就只得勉強答應了,蘇飛鴻得了這一種特等待遇,

越發自由。

這天星期,蘇飛鴻在春明戲院演《五個條件》裡的周太太,恰好是她愛演的戲,

十二分賣力。有一幕,是在房裡梳頭,蘇飛鴻下面穿著寶藍色的短綢褲,露出水紅

絲襪來。上身不穿外衣,只穿一件水紅絨緊身兒,那小個兒,越發顯得苗條。露出

擦滿了粉,雪白的胳膊,和雪白的脖子,很像是半截的裸體美人。臺下的人,看見

這種打扮,沒有一個不喝彩的,那巴掌真像開機關炮一樣,打個不歇。臺下第一排,

坐著一個穿西裝的,他的掌聲鼓得最多,等到全場的掌聲都完了,劈劈劈,啪啪啪,

他一個人,還在那裡拍掌。蘇飛鴻聽得這種單調的掌聲,未免格外刺耳,就偷著瞧

了一眼,只見這人穿著最漂亮的西裝,鼓掌的時候,顯出手上的戒指,上面有顆豌

豆大的鑽石,光燦燦地。那人雪白的臉,戴有一副克羅克斯的圓框眼鏡,越發顯得

豐致楚楚。她偷偷的瞧了一眼,倒覺得這人並不討厭。不由得接二連三的,偷瞧了

幾眼,尤其是他手上戴的那個鑽石戒指,看了教人又愛又想。到了演完戲的時候,

蘇飛鴻照例有假可請,已經於早兩日約好了密斯脫李,七點鐘陪他在華美吃大菜。

又約好了密斯脫張,九點鐘在真光電影院相會。又約好了密斯脫錢,十二點半在北

京飯店相會,在那裡看跳舞。所以她下了裝,什麼也來不及管,搶先由春明劇場側

門出來。

誰知一出門,就碰見那個戴鑽石戒指的少年,四目相視,不覺打了一個照面。

蘇飛鴻本想僱車的,這時車子也不僱了,低著頭,只在馬路邊上慢慢的走。那戴鑽

石戒指的少年,也不知怎樣會領會她的意思,也就在後跟著走過來。由春明劇場走

到西珠市口,她迴轉頭望了好幾回,穿過兩條街,那少年還跟在後面。這裡馬路寬,

馬路邊上,走路的人很少,那少年就追上了一步。輕輕的喊道:“密斯蘇。”蘇飛

鴻不理他,依舊低著頭走路。那少年又喊道:“密斯蘇!密斯蘇!”蘇飛鴻被他喊

了幾聲,過意不去,回頭望了一眼。那少年見她並不著惱,又緊緊的走上前,靠著

蘇飛鴻走。輕輕的說道:“密斯蘇上哪裡去,走著不累人嗎?僱一輛車吧?”蘇飛

鴻望了他一眼,依舊低著頭走。那人道:“天不早了,應該吃晚飯了,我想請密斯

蘇到擷英去吃飯,不知道肯賞光不肯賞光?”蘇飛鴻望了他一眼,又不覺笑了一笑,

說道:“誰認識你?”那人道:“現在男女社交公開的時候,交一交朋友,也不要

緊呀。雖然不認識,從今天起,就可以認識了,哪個朋友是生來就認識的呢?”說

時,蘇飛鴻還是走她的路。那人道:“不要緊的,走!我們到擷英會談談罷。”蘇

飛鴻道:“我有事,我不能去。”那人道:“坐坐就走,也誤不了什麼事呀。”說

畢,不由分說,在街上喊了兩輛膠皮車,也沒講價錢多少,就請蘇飛鴻坐一輛,自

己坐一輛,一直拉到擷英香菜館來。吃飯之間,彼此一談,才知道這人也姓汪,是

幽大的一個大學生,名字叫有才,不但有學問,家裡還有幾十萬家產。兩個人一說,

十分投機。依江有才的意思,還要請蘇飛鴻到北京飯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