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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許蓮快快表態。許蓮顫著聲音問:“他喜不喜歡娃娃?我是要把兩個娃娃都帶去的。”鍾大娘重重地嗤了一聲,“啪”地往掌心吐一泡口水,將她一輩子沒有亂過的頭髮抹了抹,才翻著薄薄的嘴皮子說:“你曉不曉得人家是啥德行?見廟就捐,見菩薩就跪!人也長得伸伸抖抖的!你那何地是啥樣?不是他死了才說,我還見不來何地那副猴頭鼠臉的樣子喲!——楊家又是啥家底?幾百挑水田,十幾畝旱地,外搭幾十畝柴山,柴山裡的樹,黃桶那麼粗!你那何家就算富啊貴呀,給人家打短工,人家還嫌何地力氣弱!”鍾大娘雖然老了,說起話來依然水也潑不進一滴。
許蓮見她這樣糟蹋何地,如刀尖在心上戳,鍾大娘嘴角的白沫還沒積起來的時候,她就帶著兩個孩子,憤然離開火塘進裡屋去了。
許蓮的母親頗為尷尬,說女兒這些日子身子不利索,常鬧頭暈,嘔吐,怕在鍾大娘面前丟人才不辭而別的。可鍾大娘一點也不尷尬,揚聲道:“像楊光武那樣的家庭,人家沒養小娘子就不錯了,要說,他娶三個四個也不算多,現在要娶個十五六歲的黃花女也不著難,你許蓮要能嫁給他,是一萬輩子的福分!即使他將來養小,你也為大,多好哩!一個再婚嫂,還拖著兩條清鼻涕,人家同意不同意還要看我的嘴皮子功夫哩!”說罷起身要走。她口口聲聲“再婚嫂”,惹得許蓮的母親既傷心又不快,但她知道鍾大娘的厲害,媒說不成,她就編造你的壞話四處傳揚,女兒本來就在何家坡人的口水裡過活,如果望鼓樓人再朝她吐口水,她就只有死路一條了。母親留住鍾大娘,給她煮了兩顆荷包蛋吃過,鍾大娘才抹著甜膩膩的嘴,悻悻而去。
許母進裡屋,見女兒摸著兩個孩子的頭,傷心傷肝地啜泣著。兩個孩子見媽媽哭,鼻涕眼淚也順著瘦瘦的臉蛋流下來;何大橫著抹一把鼻涕,又舉起小手為媽媽拭淚。許母撲倒在女兒面前,摟過兩個外孫,長聲哭喊:“我造孽的兒呢……”
一家三代緊緊地抱成一團。
媒婆進屋之後,許蓮的父親就上山扯樺草皮去了(東巴場有人專購晾乾了的樺草皮,價極賤),沒有見到這幅慘景,否則,他又會把僅有的家當如鍋兒罐子之類砸爛。他的脾氣十分暴躁,憤怒和憂傷,都以砸爛東西來發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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飢餓百年 二十
太陽含山的時候,許蓮要走。母親一把拽住她,像這一去將成永訣。母親說:“你今天就走,不是要孃的命嗎?天都快黑了,走得攏?你爸爸在山上還沒回來哩!”許蓮也聽出母親話裡的意思,免不了又傷感起來。她答應明天再走。母親高興了些,忙顛顛地去弄飯。這時候,她們還沒吃午飯。孩子到屋後的杉樹叢裡玩去了,許蓮便到灶臺邊幫母親。或許是因為生了火,屋子裡有了些許生氣,母女的心情平靜了許多,一邊做飯,一邊拉扯閒話。不管扯多遠,母親的心裡都掛念著女兒的婚事,她小心翼翼地說:“蓮,你鍾大娘的話說得難聽,可想想也在理,嫁漢嫁漢,穿衣吃飯,楊家既然那麼富貴,你去了就不會受窮;再說,據你鍾大娘講起來,他人又那麼實誠……”許蓮正往灶孔裡添柴,臉紅撲撲的,輕聲回母親:“鍾大娘的話,就像嫩豆腐,水一擠就剩不下啥東西了。”火光跳躍,照出她滿口潔白如玉細密整齊的牙齒,嘴角邊的那顆痣,映照著淚眼,楚楚動人。母親說:“她的話是飛,可她也說成過幾起媒。”許蓮垂下眼簾,低聲說:“我走那麼遠,你跟爸咋辦?”母親把拉好的面片往沸水裡一拋,嗔道:“傻女子,莫說我們身體還強健,就是動不得了,你那幾個姐姐是做啥的?她們都住得不遠,一喊就到了。”說罷,母親笑起來:“不是你自己要求說遠些的麼!”許蓮不好意思,也跟著笑了。
天黑盡後,許蓮的父親才揹著一大捆樺草皮回來,一家人吃過飯,何大何二的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