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亂的日語記錄下來的,主要是為了平衡心態而傾瀉出的筆墨,現在有些連自己都辨認不清了。但這些文字是和記憶中一組組鏡頭、一個個片段拼湊起來的,已經漸漸模糊的人和事逐漸變得清晰、真實。凌亂的筆跡刻畫出了當時混亂的心情。這是我在日本採訪生涯中最有爭議的一段日子,正所謂“成也蕭何,敗也蕭何”。

對日本風月場所的電視採訪中出現了一箇中國女留學生的身影,不用說在日本媒體中是頭一回,除了“賣花人”之外,我應該是知道那些女孩子們故事最多的一個外國電視人。在絕對的高收視率下,我迅速走紅了。當時,在日本列島的街上逛,都會有人主動在我買東西時打折,下館子還會送上甜點。人火了,所謂的朋友也自然增多。混熟了,有些人流露出一份豔羨,日本人都無法經歷的;卻給你一個外國女孩子快看全了。

由於節目的特殊性,我確實看了一些別人看不到的或看不全的畫面。當時,日本已建成世界第二“經濟大國”,許多日本人手中很有錢,在紙醉金迷的場所揮金如土,但精神十分空虛、頹廢。他們在與生俱來的性的領域裡,尋求刺激,追逐獵奇。這種社會現象與媒體展現的畫面,是我眼中真實的日本社會的一面,它帶給我的衝擊和影響是多方面的、長久的。以至於曾讓我在很長一段時間內迴避戀愛、懼怕婚姻,對異性產生強烈的不信任感。

留在記憶中和日記本里的往往是一些極端的例子,它們是真實的、也是片面的,一般人是難以涉足的。但這並不代表日本社會的全部。它們是日本發達、繁榮光環下的角落。我進去了,看到了,用一個外國人的眼光觀察一個赤裸裸的世界。與此同時,周圍人看我的眼光不同了。這也成為我當初回國時的擔心和顧慮。當我以“破釜沉舟”的心情,拿著最有爭議的錄影帶給央視國際部領導看,沒想到他看完後平靜地說,“有些題材的確不適合中國國情,但製作水平和方法是很專業的。別太擔心,把在日本電視臺積累的經驗運用到今後的工作中就好。” 一輩子感謝國際部領導和《正大綜藝》的同事們,他們在我感到困惑、無助的時候托住了我的夢。

國人的開放倒把我這個“見過世面”的人嚇著了

回國後終於過上了日常的生活,做著正規的節目。往日的名氣,包括對這段日子的記憶漸漸遠離了。前些日子,在機場候機的時候,看到書店裡擺著一位清華大學公共管理學院的老師做過的關於中國某某省的風月場所的調查報告。似覺熟悉,買來一讀。其中有一個觀點抓人眼球:現在批評她們的人已經很多了,再多一個也沒有太大的意義,並不能改變現狀。但是,現在還很少有人能夠站在一個平等、關懷和幫助的角度上來對待她們,這就使我們的工作非常重要。在一大袋馬鈴薯中加一個,沒什麼意義,但是如果把這個馬鈴薯給一個飢餓的人,意義就很大了。

這位老師和他的團隊很不容易,在採訪的過程中吃了不少苦。不僅要扮成安全套的生產商同媽咪們討價還價,還要面對警察或聯防的審查。與其相比,我要幸運多了。在日本,從來就是在明裡或暗中的重重保護下“明目張膽”“堂而皇之”地完成自己的工作任務。但在採訪過程中同樣需要面對一個最艱難的問題;就是如何獲得她們的信任。開啟這扇門的鑰匙就是“尊重”兩字。

在日本的採訪中,大多數坐到鏡頭前的人是非常配合的,經常會給你意外驚喜。這當然不是每一個節目都可以做到的。女孩們中有的漂亮得晃眼,有的清純如少女,讓你在心中不禁大呼可惜。在拍攝過程中,談話是在極為平和、平等甚至是女孩之間說悄悄話的氛圍中進行的。我說的不多,主要的工作是傾聽和做出女孩子特有的自然反應。上訪談節目,女孩子們的目的非常明確,想增加自己的曝光率,提升自己的知名度,掙更多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