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我不明白,我的原諒對你來說有那麼重要嗎?”

“你已經得到了曾經想要的一切……不是嗎?”

“甚至於……我覺得你也應該清楚,哪怕我不原諒你,如果你真的需要幫助,我也不會袖手旁觀的。”

“你這又是何必呢?”

“我不知道。”陸瑾苦笑搖頭,“或許是握在手中的總不會被人珍稀吧。從前你在的時候,我心裡漸漸的對你就只有憤怒和嫉妒,還連帶著怨恨阿爹阿孃。”

“可是你離開的這些年,我又只記得你的好了。”

“記得之前有一次,我因為年少氣盛跟人爭風頭,不小心弄丟了咱們臨江陸氏一件至寶,卻又害怕被阿爹責罰不敢承認。”

“結果是你跪在阿爹面前替我擔下了,那是阿爹這輩子唯一一次打你吧。”

“事後我跑去跟你道歉,但你竟然還反過來笑著安慰我。”

“我承認我是比你膽小,也不夠有擔當。”

“可當時我是真的偷偷在心裡發誓,會永遠永遠……都對你好的。阿執,說實話我同樣做夢都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後來的這個樣子,我是真的悔不當初!”

不知是不是因為月色的緣故,陸瑾的臉色同樣顯得有些蒼白了。

他忽然“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阿執,算哥求你了,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陸執心裡猛地一突。

當年陸瑾為了保命,也曾經向他下跪,那時他的內心除了疲憊外掀不起一絲波瀾。

然而這回顯然不一樣。

長兄如父。

真心的,他承受不起。

陸執眼睫微顫,側身避開了這一跪,然後伸手將陸瑾拉了起來。

陸瑾緊緊盯著他的眼睛,沒有說話。

四目相對。

陸執從對方的眼睛裡看見了自己的身影。

與十五年前不一樣了。

十五年前他遠沒有現在這麼高。可心賽凌雲,志比天高。

什麼天賦修為,聲名威望,權勢地位,他全都不放在眼裡,也根本無需討好任何人,自以為憑藉他一人之力,可平山海。

他曾經比季君琰還要驕傲,不喜歡的人連目光都吝嗇給予。

現在呢?

他是修真界第一人座下大弟子,旁人看來鮮花著錦,烈火烹油,遠勝當初……

然而世人一葉障目,箇中苦楚,卻只有他自己知道。

鍾楚寒要他做的事,始終如利刃懸於頭頂,隨時有劈斬而下的可能。

他再也不會,也不能是曾經那個鮮衣怒馬,一日看盡長安花的少年。

他只能是太微劍尊的大弟子,他不能像師弟師妹們那樣任性。

這是他求得鍾楚寒庇護需要付出的代價,也是他對鍾楚寒出手相救的回報。

他的心日復一日冷卻下去,曾經的熱血也幾乎涼透了,早不願與這紅塵牽扯太多。

他是真的想摒嗔痴斷塵緣。哪怕暫時做不到,但他一直在嘗試。

可就在這個時候,曾經厭棄他、憎恨他、恨不得他死的兄長卻忽然拿出十二分的真心來求他原諒。

陸執忽然感到無比荒謬與可笑。

為什麼不能早些呢?

倘若阿爹阿孃還在,倘若陸瑾對他始終如一。

倘若兩人不曾這般難看的撕破臉,他根本就不會貪圖什麼太微門下的尊榮。

然而現在,一切都太晚了。覆水難收,不是什麼都有機會彌補的。

他可以給陸瑾一句原諒,即使他心裡並不願意,他也可以保證讓對方看不出來。

反正他已經承受了那麼多委屈,不在乎更多一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