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碑(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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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顆大樹攔住了去路,陶澤記得這裡原先是沒有這玩意的。
他來時,天色尚早,等走到了山上,日頭已然高起。
入夏後,這裡的山窪倒成了唯一一處清涼。山頂總是炎熱,山上的土也總是焦黃一片。
陶澤牽馬,馬背上裹著行囊,此二者順著冷冷清清的街道一路走至荒無人煙的山裡。
一直走到天光大亮。
山腰處有個小土坡,土坡的背面有間四四方方的小房子,它正對面是一條下山的路,頭頂上則掛著一大塊裸露在外被太陽曬得通紅的岩石。
這裡的人很怪,鮮少有住在地上的。夜半時分,家家戶戶從地窖裡走了上來,月掛半捎,山腳下城鎮里人影晃動,恍若隔世。
初來此地陶澤碰著有人在路邊種樹,後來才知曉,當地有問樹這一傳統,即當下有什麼解不了的心結,就把問題寫下掛在樹上,然後,找塊地兒,挖了坑,把樹倒立著放進坑中,蓋滿土。
等來年,再把土掀開,看樹的根系是纏繞著枝幹還是岔分開來,如果是纏繞,說明問題很嚴重需要立刻解決,如果說岔開那就說明問題又不嚴重了。
以上這些,在外人聽來不免覺得荒謬,可這世界上比這荒謬的事情多了去了。
於是,在一天夜裡,陶澤在某人循循善誘下,也如法炮製般挖了土種下一棵樹。
牽馬走至那土房前,陶澤鬆掉手中韁繩,四下裡安靜極了,平地上的一個小水窪,倒映著一塵不染的天空。
當土石松動,露出裡面一截腐爛不堪的樹根時,他忽然笑了,腦子裡是某傢伙很沒品但又洋洋得意的表情。
…
從樹樓到娘娘廟的路並不算遠。姜沁年幼時便一直往返,歲更不殆。
每逢夏日,樹樓便結滿果子,年復一年,熟透的樹果順著山道一路向下,遠沒有止境。
山間溪水,井下絨草,沒有滿山別野開滿同樣的花,姜沁就這樣光著腳丫從山上走到山下,她時常坐在山頭那顆石墩子上,等日月的間隙裡,思緒也跟著星空一起運轉。
今日,她等到了天明。
雨水順著水渠,融入谷地。這裡的莊稼野蠻生長,田裡沒有蟲也沒有草,人們日暮而起,日出而息,生活所需只要那三兩點乾坤晦氣,千百年如一日。
她作為一個旁觀者,竟也不知春夏過到了今天。
也許,人們都忘了自己是何時厭倦的,這樣一成不變,如若鏡中水月般的生命。
“很殘忍不是嗎”
姜沁許多年都未曾看清過眼前之霧,那霧的盡頭連貫著她們所有人的過去,而已故之事,又該如何從未來改變?
今早的娘娘廟很是安靜,廟宇前的一顆老樹,死了。
這盡職盡責數甲子的老物走的不聲不響,就在許多人認為,它似乎還能長命百歲代代綿延時,方覺天光透亮。
它死的時候無聲無息,枯木漏頂,地根腐朽,而位於心臟的地方卻早於這顆樹該死的年紀就已經成了一個黑漆漆的洞。
姜沁站在山頂,環視四野,恍惚間心裡有一份空落落的恐慌。
原本,這是一種來自現實之外輕飄飄的疏離,而今這股風卻切切實實如同刀子般扎進她的心臟。
她突然很羨慕那些已逝的亡靈。
無聲無息間,一個聲音,從山腳下傳來,越過綿綿細雨。
…
一顆木樁子直挺挺的插進土裡,再被鐵鍬給夯實,於是,地上多了塊像墳墓一樣的土堆。而在土堆的正前面,則立著塊木牌,上面空空蕩蕩,什麼字也沒有寫。
陶澤幹完活時天還早,他盯著那有些簡陋的木碑,手從懷裡掏出一截染的焦黃的旗幟。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