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走了。”他說。

她把沙發上許多亂七八糟的東西移開,騰出了空位,她生澀的說:“坐吧!我去倒茶!”

她走進廚房,一陣頭暈猛烈的襲擊著她,她在牆上靠了一靠,讓那陣暈眩度過去。然後,她找到茶杯,茶葉,熱水瓶。衝開水的時候,她把一瓶滾開水都傾倒在手上,那灼熱的痛楚使她慌忙的摔下了水壺,“雨啷”一聲,水壺碎了,茶杯也碎了。俊之直衝了進來,他一把握住了她燙傷了的手,那面板已迅速的紅腫了起來。他凝視那傷痕,驟然間,他把她緊擁進自己的懷裡,他顫慄的喊:“雨秋,雨秋!留下來!還來得及!請不要走!請你不要走!”

眼淚迅速的衝進了她的眼眶。不不!她心裡在吶喊著:不要這樣!已經掙扎到這一步,不能再全軍覆沒,可是,吶喊歸吶喊,掙扎歸掙扎,眼淚卻依然不受控制的奔流了下來。手上的痛楚在擴大,一直擴大到心靈深處。於是,那暈眩的感覺就又回來了,恍惚中,屋子在旋轉,地板在旋轉,她自己的人也在旋轉。她軟軟的靠進俊之的胳膊裡,感到他胳膊那強而有力的支援,她昏昏沉沉的說:“你不該來的,你何苦要來。”

似乎,這是一句很笨拙的話,因為,他一把抱起了她,把她抱回客廳,放在沙發上,他跪在沙發面前,一語不發,就用嘴唇緊緊的吻住了她。她無法掙扎,也無力掙扎,更無心掙扎。因為,她的心已瘋狂的跳動,她的頭腦已完全陷入昏亂,只覺得自己整個人輕飄飄的,已經飄到了層雲深處。那兒,雲層軟綿綿的包圍住了她,風輕柔柔的吹拂著她。她沒有意識了,沒有思想了,只是躺在雲裡,一任那輕風把她吹向天堂。

終於,他的頭抬了起來,他的眼睛那樣明亮,那樣燃燒著瘋狂的熱情。她在淚霧中凝視著他,想哭,想笑,不能哭,也不能笑──都會洩露太多的東西。可是,難道自己真沒有洩露什麼嗎?不不,已經洩露得太多太多了。真實,是你自己永遠無法逃避的東西。

他用手溫柔的拂開她面頰上的髮絲。他低語:“你可以搬一個家,我們去買一棟小巧精緻的花園洋房,你喜歡花,可以種滿花,長莖的黃色小花!東西既然都收好了,不必再拿出來,我會盡快去買房子,完全按你喜歡的方法來佈置。”

她伸出手,撫摸他的面頰,黯然微笑著說:“你想幹什麼?金屋藏嬌?”

“不。”他搖頭,深深的望著她,簡單的說:“娶你!”

她迎視著他的目光,她的手,繼續溫柔的撫摸著他的面頰。她知道,現在要做任何掩飾都已經晚了,她的眼睛和心靈已說了太多太多的言語。

“俊之,”她輕輕搖頭。“我不要和你結婚,也不要你金屋藏嬌。”

他凝視她。

“你要的,”他說:“因為你要我。”

她咬住了嘴唇,他用手指輕柔的撫弄她的唇角。

“不要咬嘴唇,”他說:“你每次和自己掙扎的時候,你會把嘴唇咬得出血。”

“哦,俊之!”她把頭轉向沙發裡面。“請你饒了我吧!饒了我吧!”

他把她的頭扳轉過來。

“雨秋,”他低低的喊:“不要討饒!只請你──救救我吧!好不好?”

哦!她深抽了一口氣,閉上眼睛,她用手環繞住了他的脖子,把他的頭拉向了自己,立刻,他們的嘴唇膠著在一起了!怎樣痛楚的柔情,怎樣酸澀的需索,怎樣甜蜜的瘋狂!天塌下來吧!地球毀滅吧!來一個大地震,讓地殼裂開,把他們活埋進去,那時候,就沒有人來和她講“對”與“錯”,“是”與“非”,以及“傳統”和“道德”,“畸戀”和“反叛”……種種問題了。

她放開了他。沒有地震,沒有海嘯,沒有山崩地裂,世界還是存在著,人類還是存在著,問題也還是存在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