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部分(第2/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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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各種物質都是透明的,如果我們腳下的土地和我們體外的面板都是透明的,那麼我們看到的決不是一些輕輕扇動的透明的薄膜,而是這些透明外表內部的傾軋和吞嚥。也許位於地心的冥王正手執生死簿,透過花崗岩層從下面注視著我們呢;也許那些被撕得粉碎的犧牲品正待在強大的捕食者的腸胃裡等著被消化呢,如果這個強者不被另一個強者吞食。
壁虎可以待在那裡幾個小時不動,只需時而動動舌頭捕捉蚊子或小蟲。其他昆蟲,甚至是蚊子的同類,有時無意地停落在距壁虎的嘴僅幾毫米的地方,壁虎好像也不注意它們,是壁虎頭上長在兩邊的那雙眼睛看不見它們嗎?是壁虎有自己的擇食標準,我們不知道呢?還是它的行為沒有常規,全憑一時高興呢?
壁虎的四肢和尾巴上長著色環,頭部和腹部佈滿細小的圓斑,這一切使它在外表上像個機械玩藝,像一部經仔細研究製作的機器。因此人們不禁會問,既然它需要完成的動作有限,這麼精工細作是否是浪費呢?或者說,壁虎的奧秘是否是:安於現狀,減少消耗呢?這是否是帕洛馬爾先生應該吸取的教訓呢?饞年輕時的行為準則是:追求不止,超常發揮啊。
喏,現在一隻飛蛾進入它的捕食範圍了。它不會理睬這隻飛蛾嗎?不,它把飛蛾捕捉住了。它的舌頭變成了捕捉蛾子的網,並把飛蛾送進口內。它的口腔裝得下飛蛾嗎?它會把飛蛾吐掉?它的肚子會撐破?不,飛蛾已進入壁虎的口腔了,還在口腔內抽搐,雖然已經不是原來的模樣了,但還未被吞食者的牙齒嚼爛。喏,現在它已越過狹窄的咽喉,變成一個小團團,開始在那撐大了的食道中掙扎著緩緩下行。
壁虎不像原來那樣懶散了,現在它張著嘴喘氣,抽搐般搖晃著頭部、身軀和尾巴,沉重地撞擊腹部。今天晚上它該吃飽了吧?它會走開嗎?它的最大願望已經滿足了嗎?它想檢驗的最大捕食量就是這些了嗎?不,它還留在那裡,也許現在睡著了。一個沒有眼瞼的動物,睡眠是什麼樣呢?
帕洛馬爾先生也不能離開那裡,他需要留下來繼續觀察壁虎。暫停總是暫停,從來是不長久的。即便他現在重新開啟電視機,他在熒屏上看到的仍然是殺戮行為的繼續。那隻飛蛾,那個弱小的歐律狄克已漸漸沉人自己的冥府。喏,又有隻蚊子飛過來,正要落到玻璃上。這隻壁虎的舌頭又閃電般地晃了一下。
二.一.三.椋鳥入侵
今年秋末,羅馬有個奇異的景象,天空中到處都是飛鳥。帕洛馬爾先生的陽臺是個絕妙的觀察點,他的視線可以從這裡出發在屋頂上面廣闊的天空中遨遊。他對這些鳥兒的瞭解,都是道聽途說來的:這種鳥兒叫歐椋鳥,成千上萬一起飛行,它們從北方到這裡來會合,然後一起飛往非洲沿海地區越冬。夜晚這些鳥兒就棲息在市內的樹上,如果誰把汽車停在臺伯河濱的街上過夜,第二天早晨非得把汽車徹底刷洗一遍不可。
白天它們待在什麼地方呢?南遷過程中在一個城市停留這麼久有什麼意義呢?它們夜晚為什麼要如此稠密地聚集在一起呢?它們的那些空中表演是進行演習呢,還是接受檢閱?這些問題帕洛馬爾先生都還未能弄清楚。現有的種種解釋都有些可疑之處,或完全依據一些假設,或搖擺於各種可能之間。如果這僅僅是些人云亦云的傳聞,那是可以理解的;但人們的印象卻是,科學理論既不證實這些說法,也不否認這些說法,它對這些現象的解釋很籠統。既然如此,帕洛馬爾先生便決定靠自己的觀察,靠自己觀察時直接得出的結論,來弄清他能夠看到的那個區域性的情況。
藉著落日淡黃|色的餘暉,他發現天空一側出現了一個小小的斑點,漸漸變得像片烏雲。那是一片飛翔著的鳥兒,成千上萬鋪天蓋地侵入天空。他原來看到的平靜的、空蕩的、無邊無際的天穹漸漸被這些飛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