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還在下,雖然陳濟撐了傘,可當他回到寢殿,身上還是溼了一些,鬢邊的頭髮也貼在了臉上。

他掏出隨身的小鏡子,對鏡整理鬢角時,他看到了自己右眉角的兩道小疤痕。

那還是當年才從永昌入京時,沈慧對他的惡作劇。

他清楚記得,桃葉親手為他修剪出了劉海,不僅遮住了這兩道疤,還使他看起來更年輕了。

他還記得,他在梅香榭喝多了酒那晚,撞到二樓欄杆,差點跌下樓去,是桃葉拉了他一把。

他又看手中的小鏡子,亦是桃葉所贈,那時的桃葉還沒有愛上王敬,滿眼都是對他的赤誠。

那時的桃葉,因為不甘被他誤會,居然用劍劃傷自己的頸部,不僅受了傷,還流出綠血,暴露了自己的特殊身份。

那時的桃葉,在他喝了司姚賜的所謂「毒酒」之後,曾哭得梨花帶雨,還接受了他的深情一吻。

那時的桃葉,為了掩護他離開,卻把自己陷入了火海,而後逃離險境,她對他竟沒有絲毫責怪。

在鬼山腳下的那個夜晚,他們兩個圍坐在篝火旁聊了許久,他向她道別,因為他準備遠行去永昌。

當時桃葉看起來很傷感,他便對她說:「你若不捨得我,不如跟我同去!」

桃葉給出的回答是:「我……我很懶,我很害怕顛沛流離的生活。那種今天都不知道自己明天在哪的日子,讓人很沒有安全感……我希望穩定的呆在一個地方,哪怕生活不是特別充裕、哪怕會受別人的氣……」

不知桃葉那些話是真話還是推托之詞,可是陳濟信了。

不僅信了,他還很鄭重地給出了承諾:「給我一點時間,我會為你創造出你想要的生活,穩定、富足、而且不會被任何人欺負,不必看任何人的臉色。到時候,我再來接你。」

可是,在那之後的下一次見面,桃葉已經跟了別的男人,而且還是他此生最恨的人。

他常常幻想,如果那時候他沒有離開,如果他死守著桃葉,結果會不會變得不同?

可惜,那時的他,一直把為父報仇當成人生的頭等大事,滿心想得都是如何處心積慮地藉助司元的力量,以扳倒陳熙、奪回父親原想留給他的一切。

做成這件事的最直接後果,就是司元給他賜了婚。

為什麼王敬為司元立了功,就可以請求廢除與司姚的婚姻,然後如願以償娶到桃葉呢?

為什麼他為司元立了功,就必須接受賜婚,娶一個監視自己的司蓉,還得天天做小伏低呢?

憑什麼?憑什麼呢?

一路走到今天,陳濟不知自己到底是太成功?還是太失敗?

對著鏡子,陳濟笑了又笑。

“皇上,左丞相求見。”門口,傳來內侍官卓謹的通報。

陳濟恍然想起,是他讓人去傳陳亮入宮的。

方才去看桃葉之前,他正在犯愁立後之事。

後位空缺惹人非議,如果能在來年正月時舉行封后大典,也是新春伊始的好兆頭,如今離正月已經不遠,可司蓉不肯進宮,使他很無奈。

“宣他進來。”陳濟吩咐卓謹。

卓謹便向外喊:“宣左丞相入見。”

外面有侍從替陳亮收了傘,陳亮快步走入殿內,向陳濟行君臣大禮。

“叔父請起。”陳濟站起走過來,親自扶陳亮:“叔父的傷可好些了?”

陳亮躬身拜道:“區區小傷,承蒙皇上記掛,已經好多了。”

陳濟點點頭,向卓謹擺手。

卓謹忙退出門外,並關上門。

這裡,陳濟示意陳亮近前,直接進入正題:“朕叫叔父來,是因為關於立後之事……蓉兒記恨朕,不肯入宮,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