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王二人;風儀才華不相上下;然則玉真公主賞識前者在先;卻偏偏傾心的是後者;足可見這世上情之一物;是最沒道理的。相較恬淡的王維;杜士儀能夠說出命中克貴妻的話來;這份心志之剛毅;卻又讓人捉摸不透

“貴主讓我送羹湯與杜郎君。”

抄書時始終聚jing會神的杜士儀並沒有聽到這句話;直到身邊的小食案上傳來了些許動靜;繼而有一隻玉手在他的眼睛之前輕輕揮了揮;他方才一下子回過神;見面前恰是王容那張熟悉的臉;他登時大吃一驚;下一刻就看到她笑吟吟地把食指放在了嘴唇上;分明是噤聲的意思。

“你這是……”

“貴主讓我來瞧瞧;杜郎君的書抄得如何;又吩咐我把這一碗玉帶羹送來。”王容此刻的聲音並不小;但繼而就輕輕地說道;“我常常到這兒來抄寫道經;那女道人我最熟悉不過;這會兒已經去打瞌睡了;只要別驚動她就好;白姜就在外面。至於此來;確實是貴主吩咐;貴主留你抄書;是因為打算藏一套名士所書的道藏作為珍藏。你還真坐得住;這都已經快一個時辰了;怪不得坊間傳言你抄書的時候連打雷都聽不見;原來是真的。”

“倘若不是全神貫注;怎能所抄之書就能再不忘記?”杜士儀哂然一笑;這才欣然放下了筆;看著王容的眼睛問道;“回京之後雖見過一次;卻是在人前不能多言;後來也只是請十三娘鴻雁傳書。你在金仙觀可還好麼?”

“自然比在家被人求親聒噪來得強。”王容挑了挑眉;頓了一頓後又開口說道;“更何況你還特地來這兒奏了一曲《鳳求凰》;又讓令妹捎來了書信……說起來;你制科再奪魁首;如今已經是扶搖而上九萬里;我在觀中聽聞也不禁歎為觀止。”

杜士儀頓時啞然失笑:“不過是一個萬年尉;哪裡就扶搖而上九萬里那麼誇張?”

“釋褐即授萬年尉;而且主考今年的萬年縣試和京兆府試;那自然算是乘上鵬翼了。倘若你這次在萬年縣廨分管的是戶曹;短期之內興許會竄升得更快;但畢竟風險大。宇文融如今權領天下檢括逃戶事宜;也就意味著那些原本為了逃避租庸調而在各家田莊隱匿的逃戶;如今可以光明正大地前往官府報備後;重新取得戶口;如此也就讓公卿權貴少了佃戶。而後的檢括隱田;更是非同小可的麻煩就是兩位貴主;都曾經擔心過宇文融和韋氏相交莫逆;又曾經稱讚過你;說不定會點了你在他轄下。”

“那看來我運氣還好得很。”佳人的臉近在咫尺;杜士儀躊躇片刻;這才似笑非笑地開口說道;“金仙觀中我畢竟不能常來;也不能每每這般見面;十三娘也不可能沒事就往這兒跑;跑了也未必見得著你。你難道就沒有什麼別的想說的?”

“可還記得大安坊那株野梅?”見杜士儀點了點頭;王容便狡黠地笑道;“南城永陽坊西南隅還有一株多年枯木;只是卻沒有那野梅一般枯木逢chun猶再發;如今成了一截爛木頭。那裡是我早年買下的地;如今是一片菜田;若是有事;你便讓人把信放在樹根底下一個洞裡;做個暗記就行了。若我有事;也照樣如此。你太有名了;否則也不至於見一面難如登天;這會兒白姜守在門口;肯定不知道怎麼緊張呢”

白姜是怎麼個緊張法;杜士儀因還留在藏經閣中;自然瞧不見。然而;總算是與王容有了通訊息的法子;他的心頭就鬆快了許多。就如同王容說的那樣;他實在是太有名了;有名到出門在外常常能有人認出他來;那種處處被人圍觀的名人感覺最初倒還新鮮;可越往後就越覺得不好受;因為他的行蹤完全不是秘密;一不留神就被外人窺視了去。

“那好;就依你之計。說起來;你如今在金仙觀為女冠;琉璃坊的事情呢?”

“賬目每旬過目就行了;再說又不是不能出門。”王容若無其事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