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

高力士聰明地只贊天子,不談其他,李隆基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見天子總算是稍稍開懷,高力士方才掣出了杜士儀的另外一份表章。

“回紇大敗後,漠北各部無不震懾,僕固、同羅、葛邏祿、都播、黠戛斯,甚至遠在京師一萬餘里之外的駁馬,也派出使節趕到安北牙帳城,請明年入京朝謁。”

黠戛斯酋長自稱是漢朝將軍李陵的後裔,太宗年間曾經派出使節到長安,和同樣為李廣之後的李唐宗室“認親”,最終太宗李世民大悅,竟真的認下了這樣一門親戚。神龍年間,中宗也曾經親口承認黠戛斯和自己同宗,不是其他藩屬能比。可是,因為其地實在是太過遙遠,黠戛斯上一次派出使臣,已經足足過了快二十年。至於距離長安整整有一萬四千裡的駁馬,也打算前來朝覲,這就更難得了。

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

當看到表章上這最後兩句詩的時候,李隆基眉頭完全舒展了開來,微微頷首道:“可。”

儘管這只是輕飄飄的一個字,但高力士清清楚楚記得,表章上杜士儀還向天子舉薦,以裴寬為御史大夫。相比入政事堂拜相,御史大夫一職看上去有些雞肋,然而,在如今李林甫大肆清除異己的關頭,如果天子還同時首肯了這樣的舉薦,那麼他高力士的處境也能和緩許多。

因此,高力士並沒有多問,行禮之後就悄然退出了興慶殿。就在這一天傍晚,戶部尚書裴寬,拜御史大夫。

連日以來無往不利的李林甫沒料到,一直設法擠出朝廷的裴寬竟突然入主御史臺,成了楊慎矜和王鉷的頂頭上司。究其根本,全都是杜士儀這一場勝仗所致。而他雖可以讓人彈劾杜士儀放回紇殘餘入黠戛斯,可黠戛斯是大唐幾代皇帝都認可的同宗,如今又將不遠萬里來朝,李隆基氣也出夠了,總不成為了一個骨力裴羅,而下令杜士儀去打自己的同宗,因此他即便再不情願,也不得不惱火地先嚥下了這口氣。

裴寬素來頗受天子信賴,最初根本瞧不起宗室出身的李林甫,可等到自己從幽州節度使任滿回朝之後,遭到李林甫無數明槍暗箭,他這才生出了警惕之心。可如若不是弟弟裴寧三番五次示警,他早就中招了。如今眼見得韋氏一家被連根拔起,李適之遭到左遷,朝中李林甫竟是氣焰熏天,他本來已經萌生退意,不意想竟是突然官拜御史大夫。這天晚上,應付了眾多賀客,頭昏腦漲的他回到妻子韋氏寢堂,卻只見屋子裡竟是多了一個男子。

“阿弟?”

認出那竟是自己許久不見的三弟裴寧,裴寬登時大吃一驚。裴家兄弟五人,個個都極有出息,其中裴寧拜在嵩山盧鴻門下,更是才具不凡,可卻因為和杜士儀出自同門,一直在朝無法容身,前時刺史任滿後竟是再未選官,人也不知道上哪去了。此時此刻,他不禁欣喜地疾步上前問道:“你什麼時候回來的?這麼久了連個音信都沒有,險些急死我了!”

“阿兄應該對這次官拜御史大夫很困惑吧?”裴寧避開了兄長問自己行蹤的話題,見其立時笑容盡去,而嫂子則是悄然離開,把地方留給了他們兄弟二人,他就直言不諱地說道,“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李適之也曾經因為李林甫兇威,而想到自請罷相散秩,可結果如何?別說在長安過兩天安生日子,就連現在的宜春太守是否能夠保住,還未必可知。所以,阿兄這一步不登上去,也一樣兇險。”

裴寬早年剛直,可當官時間長了,又信奉禪佛,和光同塵的心思早就深入骨髓。所以,對於和李林甫鬥,他是打心眼裡發怵。可聽到裴寧這個局外人把話說透了,他哪裡還不明白,自己除非打算任人宰割,否則別想急流勇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