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頭大汗的吳九便高一腳低一腳地從田埂上回來,到了崔儉玄面前便滿臉堆笑地說道:“崔郎君,這ri頭毒辣,你不如到樹蔭底下避一避?”

“我瞧著就是那樣曬不得太陽的人?”崔儉玄冷哼了一聲,隨即抬頭往不遠處那一道道火光望去,知道是杜士儀正帶著捕蝗的鄉民在火焚蝗蟲。

火光之中,杜士儀看著那無數化為灰燼的蝗蟲,心裡頗為惋惜,但更明白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這麼些天過去,儘管蝗蟲可食這個訊息已經在登封縣城以及各鄉各村傳了開來,但畢竟敢於嘗試的人只是少數,曬乾了將其存為冬糧的則是更少數,家中養雞鴨養豬的固然意動,可畢竟數量有限,用不到那許多。他自己也讓田陌僱了幾個人曬乾存了一二十石的蝗幹下來,又在竹林草屋中養了雞鴨,可剩下的就只能如此付之一炬,畢竟填埋卻怕斬草不除根,投水又跑得太遠。他倒是敢賣香酥蝗蟲,可敢嚐鮮的人卻沒幾個,就好比那個膽大的崔十一敢吃,身為登封令的崔韙之卻碰都不敢碰!

連著在田間轉了十幾天,又帶領鄉民撲殺水淹火焚,他那原本在病後顯得青白,好容易才養得紅潤的臉sè,如今卻是被太陽曬得有些發黑,喉嚨也因為連ri四處奔波指揮而有些嘶啞。而前幾ri轉戰一個村子時,正在上香祭祀所謂蝗神的村正還帶著村民不分青紅皂白打上了前,在他胳膊上留下了幾處淤青,最後卻總算在他的說服之下帶著全村百姓加入了滅蝗。如今,登封各處不少百姓都打起jing神開始了對蝗蟲的圍追堵截,即便蝗患尚未得解,但比起從前的消極對待卻強多了。

“阿兄,喝點水吧!”

聽到旁邊的聲音,隨手用袖子擦了擦汗的杜士儀頓時轉過頭去。儘管最初瞞過了杜十三娘,但小丫頭聰明機敏,很快就從不善說謊的田陌口中套出了實情,卻是不由分說地跟了出來。男裝打扮的她每ri寸步不離地緊隨他左右,從不叫苦叫累,這十幾天他固然曬黑了,小丫頭又何嘗不是?接過杜十三娘遞來的水痛喝了幾口,他就衝著小丫頭笑了笑。

“這天氣越來越熱,如今四鄉百姓多半都響應了滅蝗,你也不用再天天跟著我了!”

“阿兄都不怕熱,我又怎會怕熱?”口中如此說,戴著軟帽的杜十三娘臉上卻是紅撲撲的。見杜士儀嘆了一口氣,接過竹筒的同時,卻遞了一塊帕子過來,她笑著擦了擦臉,隨即便滿臉雀躍地說道,“阿兄,這一回要是登封滅蝗能夠成功,你是不是大大有功?”

杜士儀忍不住摸了摸比自己矮大半個頭的杜十三孃的腦袋:“大災當前,能出力就出力,若不滅蝗,咱們無糧可吃,在嵩山也呆不下去,就得捲鋪蓋回鄉了,所以這也算是自救。至於功勞這種東西,你阿兄去縣署毛遂自薦的時候,也不是衝著功勞去的!”

杜十三娘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了深深的敬服:“阿兄真是菩薩心腸。”

“只苦了你天天跟著,去歇一會兒吧。!”

“阿兄不累,我也不累!”

見小丫頭固執得很,就是不肯到樹蔭底下去休息,杜士儀一時無奈,也只能由著他去。當村正宋十八帶著幾個青壯過來之後,他也就再顧不得杜十三娘,事無鉅細地叮囑著土埋時要注意的各種事項,最後又叮囑道:“如今滅蝗只是力保今年的收成,但為防其明年捲土重來,也得未雨綢繆。第一,河塘邊水草若太多,容易引來飛蝗產卵,一定要注意;其二,蟲卵孵化初生之際,飛蝗只能在地上跳躍,所以見地上成片鬆土,便需上報官府帶人撲滅;第三,現在這樣飛蝗滿天啃食青苗的時候,可用布兜繩兜去捕。當然,ri後若有能力,一兩畝地中多多養些鴨子,則飛蝗縱使再現,也有天敵了!”

倘若說十幾天前,宋十八對於滅蝗還有些將信將疑,那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