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笑,“這很正常,你與兒時玩伴相見時,是先想起他的名字,還是他的外號?”

他不語。

我接著道:“我們平常很少看見你的臉,卻常常看見你的手,大多數時候你選擇背對我們,這時候,我自然就留意到了你的手。”

“你的手指纖長,指甲剪得短短的,修得很齊整,你的無名指第二節側邊,有一顆小小的痣。”

他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你倒是觀察得很仔細。”

我笑,“既是如此,你也不必帶了面具,我不習慣和一個眉目不清的人說話。”

他取下面具。

仍然是一張平平靜靜的臉,波瀾不驚。

他好像從不會歡喜也從不會悲傷。

為什麼沙僧會是這樣的一個人?

然而我看到他的眼神時心卻猛的一沉。

眼神淡淡,卻帶了不容置疑的殺氣。

這般明顯這般無所謂的殺氣。

那已經不再是仙的眼神。

但他卻又偏偏是仙。

是天上的捲簾將軍。

我的手心微微的汗,想要從他手中逃走恐怕很困難。

腦子飛快地旋轉,眼睛一邊盯著他一邊問:“沙僧,你為何要我的心臟?”

他只看了自己的手,冷然道:“有用。”

一臉的志在必得。

我暗地咬咬牙,唯今之計,只有把時間拖著,希望悟空他們可以快點找來。

於是抬頭笑,“反正我是逃不掉了,為什麼不讓我死個明白?”

他看我一眼,“明白如何,不明白又如何,橫豎是要死了。”

他頓了一頓,接著說:“別指望孫悟空他們會來,一時半會的,他們到不了這裡。”

我的心一下子涼了,背上冷幽幽的汗滑落。

原來他什麼都看破。

罷,罷,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深吸一口氣,向他伸出掌,“請。”

他看我一眼,出手!

我向上用力一躍,他也一躍,兩個人如鷂子般一飛沖天,一瞬間在空中拆了十幾招,白雲茫茫,一層一層被我們穿過,風聲在耳邊呼呼,空氣飛快平滑的流動過傷口。

這是我有史以來最艱難的一戰,和一個實力遠遠高過自己的對手。

而我現在卻連招架都已經十分困難。

他一招一式都平平穩穩,但一招一式都是殺人的招式,完全不給人留餘地。

悟空的功夫雖然高過他,殺氣卻不如他重。

記得我第一次在凌霄寶殿看到他時,他的殺氣雖然強,卻帶了股漫不經心的味道,他不是為殺人而殺人的,他的殺氣像是與生俱來一般,平時就安安靜靜的潛伏著。

“啪。”胸前重重一掌。沙僧冷然道:“你分神了。”

我嗆口血。

是,我分神了,我承認,這死猴子,為什麼從來都不帶給我好事,連到了這種生死關頭都要來害我。

明明抱怨,卻忍不住笑了。

先前血已流得太多,我已經無法再戰下去,現在連抬起手都覺得十分的困難,九重雲天裡,我看見自己的身子如樹葉般飄落。

也看見緩緩下落的沙僧,他離我不遠不近,淡灰的眸子,冷淡的眼神。

為什麼一個神仙會有這樣的眼神?

不再去想了,也許時間真的不多。

聽說人死的時候種種記憶會如走馬燈穿過,為什麼我只記得那日的凌霄寶殿外,那個人漫不經心的笑容?

(十四)

突然身子被人接了,慢慢地落回地下。

接住我的是一個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