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專注的盯著羅盤,在姚憲之進入前堂的一瞬間,激發了玉佩中的術法。只見一道清光從中散出,紀啟順的身形瞬息消失不見,就連羅盤都無法發現她所在的方位了。

雖然看起來從容,但坦白來說,她其實也沒有太多的把握。畢竟,她根本無法看出此間陣法的運轉原理,也不知曉這個術法到底有沒有用。但是事已至此,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當姚憲之進入房間的一瞬間,她不自覺的抿唇屏息,就連肩脊都緊緊的繃成了一道銳利的線條。然而姚憲之卻看都沒看她所在的角落一眼,而是狐疑的看了一眼躺在貴妃椅上的荀自香。

荀自香懶洋洋的問:“不是說明兒再來嗎?”

姚憲之皺了皺眉:“有人來過嗎?”

荀自香勾唇一笑:“有啊。”

他眉頭皺得更緊:“誰?”

荀自香笑得更開心:“你。”

姚憲之忽然放聲大笑:“說得有理!”他嘴上哈哈大笑著,但是面上卻無一絲笑意,眼眸更是冷冰冰的看著荀自香:“你最好說的是實話。”

荀自香嗤笑一聲:“我說假話,難道你會信?”

姚憲之沒有回答,又凝視她許久,這才轉身向門走去。見他彷彿確實沒有發現自己,紀啟順這才疾步跟著他向外走去。踏出門檻的時候,她將一年前餘元卜贈給她的保命符籙攥在了手上,以防玉佩無法瞞過姚憲之的陣法,幸虧這種情況並沒有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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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那日姚憲之從地底回到客棧,便發現紀啟順不見了,而且連送去的吃食都似乎沒動。所以,他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對方發現了自己的秘密。但是回想方才卻覺並沒有什麼不對,且他注意了這麼久,荀自香屋裡的陣法也沒什麼動靜。

他又找了幾個相熟的諮客打聽,也沒聽他們提到有這樣的一個女冠離開。他對自己設下的陣法還是很滿意的,但為防萬一還是又回到地底檢視,卻也沒有什麼收穫。

姚憲之小心翼翼過了兩日,卻也一直沒有發現什麼異樣,就在他終於稍微放鬆了一點的時候,店中夥計在客棧的櫃檯上發現了一封給他的信箋。其上只寫了寥寥三字——寅,郊,紀。

他知道,這是紀啟順的戰書。

寅時,城郊,紀啟順。

時間,地點,人物。

這封戰書,光風霽月,一如紀啟順其人。

那日,姚憲之欣然赴約。就像在前方等待他的是一位至交好友,而非欲置他於死地的敵人。

見到紀啟順的時候,她正背靠樹幹、曲腿坐在一棵枝葉繁茂的槐樹上。清風吹來,枝椏晃動間發出一陣“沙沙”聲。她就坐在一團翠玉似的枝葉中,微微揚起下頜看向遠方天際,枝頭垂落的袍角霧似的盪漾在半空。

她坐在樹上,姚憲之站在樹下。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他們靜靜的望著天空,沉默著。

直到有一片樹葉被夜半的微風捲下枝梢,終於有人開了口:“你就這樣毫無防備的坐在這裡麼?不怕我偷襲?”是姚憲之,他微笑著抬起頭,視線穿過叢叢綠影看向那道雲霧似朦朧的人影。

紀啟順輕盈的躍下,她學著對方的口氣笑道:“那你為何這樣毫無防備的來到這裡?不怕我偷襲麼?”寅時的月光落在她的面龐上,勾勒出她唇畔的笑意。

話落,兩人相視一笑,都明白自己沒有看錯人。

姚憲之來之前,紀啟順覺得自己想要問很多很多的為什麼——為什麼要將那些女子囚禁地底、為什麼要把那樣重要的東西交給荀自香、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但是見到他後,紀啟順忽然什麼都不想問了,見到這樣坦然而來的姚憲之,她明白若是他不想說,就算問一千遍、一萬遍他也是不會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