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一聲長嘆,“我原本信這世上有個天理,有個王法,但這時才知天理和王法,到了咱小民頭上……竟是如此虛軟無力,什麼也抵擋不了!”想到楊知府在夜色中灼灼如火的眸子,呂方的心就陣陣發緊,他拼力壓抑著聲音,但這低低哽咽更顯痛切。

“我一路趕來京師,適才已尋到了西門鈞,本來好言相求,讓他放人,他卻言語傲慢,執意不肯。”墨無極雙眉緊鎖,忽地長嘆一聲,“呂兄,自古民鬥不過官,不成……你就服軟了吧,況且清鈺眼下落在了他們手中……”呂方靜默片刻,搖頭道:“此時已沒有退路了。我呂方和楊知府狀告錢彬,天下皆知,便是我此刻服了軟,錢彬也不會真的放過我們,依著錦衣衛的狠辣手段,風浪平息後必會將我和清鈺斬草除根,非如此,不足以顯其威風。”

此時他心神漸漸凝定清晰,剛硬的性子又顯現出來,沉聲道:“錢彬當這天下人都是任他宰割的羔羊,嘿嘿,再溫順的羔羊,逼急了也必有個性子!墨兄,為了救清鈺,不如你我兵分兩路。”墨無極平生痴好武學,卻非機變世故之人,聞言忙道:“呂兄有何妙策?”

呂方苦笑道:“我這笨人哪裡想得出什麼妙策。我只是覺得,此時你我退寸,則錢彬必會進尺!咱們越是進逼,錢彬越會心生忌憚,清鈺反越是安穩。不如我去攪亂形勢,讓錢彬的心思全放在我身上,墨兄身在暗處,正好乘亂救出清鈺。”墨無極蹙眉道:“呂兄說的攪亂這形勢,莫非還是去……”

“不錯,還是去擊登聞鼓!”呂方緩緩站起身來,“今日給那小吏攔住,這登聞鼓竟是半途而廢。”拖著傷腿,慢慢地向外行去。墨無極叫道:“呂兄,你難道還不明白,虞晟讓你去擊鼓,只是將你當作一枚棋子。你這棋子一旦擊了鼓,那便必死無疑,便是錦衣衛不殺你,虞晟也要殺你滅口。”

呂方一震,頓住步子,低嘆道:“虞晟確是拿我做了一枚必死的棋子,但他說得也不錯,若要扳倒錢彬,只有去擊登聞鼓,將錢彬勾結寧王之事大白天下。登聞鼓一擊,錢彬說不定會方寸大亂,墨兄才有可乘之機。為了清鈺,我也要去擊鼓告狀!”

墨無極意有所動,卻終是搖頭道:“清鈺被抓,全因墨某疏忽。相救清鈺,還是著落在墨某的身上。”眼見呂方默然不語地又向前行,忍不住怒道,“呂方,明知是條死路,你還偏要去送死,這不是傻子麼?”

呂方扭回頭向他笑道:“墨兄,眼下錢黨自忖勝券在握,全不將咱們放在眼內,正給了我一線之機。此時他們定然料不到我還會去而復返,再趕去擊鼓!嘿嘿,錢彬作威作福多年了,天下百姓士大夫都已忍得慣了,忍得順了,我偏要吼上一吼,告訴世人,再不該忍下去了!你說得是,我就是個傻子,但這普天下都是精明伶俐之輩,呂某便甘願做個傻子吧!”

墨無極一愣,瞬間竟覺被他那凜凜的目光拿住了,這情形倒頗似當日被呂方身上的大勇之氣撼動了相仿。呂方卻仰起頭,蒼蒼涼涼地冷笑一聲:“三軍可以奪帥,匹夫不可奪志!他錢彬可以殺了我,剮了我,但他滅得了我的形軀,卻滅不了我這匹夫之志!”

“三軍可以奪帥,匹夫不可奪志!”墨無極喃喃低語,一抬頭,只見呂方蕭瑟的背影正投入濃濃的夜色中,驀覺一陣肺腑發熱,大叫道:“好,呂兄,我送你前去!”

趕回京師,天已經矇矇亮了。墨無極挾著他,悄沒聲息地掠過城牆,直奔到長安右門前。

“呂兄,”墨無極盯著前面登聞鼓樓那若有若無的燈光,低聲道,“我替你去引開那幾個小吏,剩下的事,便全看你的了。”呂方沉聲道:“墨兄,無論如何,你定要救出小妹!”墨無極緩緩點了點頭。淡淡的晨曦中,兩人對望一眼,肺腑都是一熱。

墨無極的身子驀地騰起,直向那鼓樓撲去。片刻後,樓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