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無數讀書人口誅筆伐,成了過街老鼠一般的存在。

虞夫子在故鄉被文人唾棄了五年,最終無奈離開故土,轉輾來到湖州謀生。

湖州人不知外地之事,全然接納了他,他憑藉著學識進入官學,就這樣平靜的度過了十年,然後再度出事。

不知是誰知曉了他的身份,當眾揭穿,此事鬧得極大,幾乎湖州所有人都知道有一位虞夫子道德品行敗壞,沒有學堂再願意招收他。

而他已在湖州安家,有妻有兒,不可能再拖家帶口去另一個地方生存。

於是他換了一個職業,在湖州一個巷子裡,靠給人寫書信謀生,這樣一晃又是十多年過去了。

從十五歲翩翩少年郎,到了如今四十歲一事無成的男子,這一生,何其坎坷,又何其唏噓。

就在沈縣令感慨之時,里正飛快的狂奔來了。

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草民見過縣令大人!”

“不是說過了嗎,本官來村裡,無須行此大禮。”沈縣令讓他起來,這才開口道,“聽說大河村缺一位教書先生,這位是虞夫子,趙里正覺得如何?”

里正抬頭看了一眼,只覺得這位虞夫子氣度不凡,一看就至少是秀才。

不,不可能是秀才,秀才是有官身的人,咋可能來他們這樣的山溝溝教孩子讀書。

應該是童生,童生也很難得了,他們大河村迄今為止就沒有出過一位童生。

“謝謝縣令大人!”里正大喜,立即拜謝,“請容草民稟報一下大河村學堂情況,共有學子七十二名,最大十八歲,最小五歲,分成甲乙兩個班,本月過後,孩子們讀書一個月的束脩費暫定三十文錢,一個月即可收二兩銀子有餘,虞夫子在村裡教書,一個月二兩銀子,包吃住,不知能行嗎?”

沈縣令不說話,看向身側的男人。

虞夫子摸了一把鬍鬚:“錢財乃身外之物,二兩銀子綽綽有餘了。”

虞家並不窮,他從小天資聰穎,家中就沒短過他銀兩。十五歲那年出事後,他被族人驅逐,也是從那時候開始才知道錢財不易。在故土渾渾噩噩五年後到了湖州,那時在官學教書一個月是六兩銀子,教書十年,桃李滿天下,一學生想為他翻案,最終學生秀才名頭被取消,而他也無法再在官學待下去。

他也想有朝一日終揚名立身,洗清冤屈。

他也想落魄十年後譽滿天下,衣錦還鄉。

卻,只能屈服於現實。

最近這十多年,一直給人寫書信謀生,一個月能賺五百文錢都算是走大運了。

經歷過最難熬的時候,才知這二兩銀子有多不易。

里正恭敬的說道:“那請虞夫子稍坐一會,我這就去喊人來收拾住處。”

里正趕緊去喊自己老伴和兒媳婦來給虞夫子整理床鋪,虞夫子是童生,那就要有童生的待遇,他把自己家裡最好的床單被褥拿過來墊上,屋子裡擺上他剛給大孫子打製的大書桌,還鋪上了桌布……

沈縣令帶著虞夫子看學堂,三間屋子寬敞又明亮,這會兒是上午,沒有學生來上課,但是第一間教室裡卻坐著三個孩子。

沈縣令滿意的點頭:“左起第二個,正是犬子。”

他兒子在家裡從未這麼認真學習過,他還是第一次看到兒子學習勁頭這麼足,實在是令他意外。

他再一次感慨,讓兒子來大河村,果然是這輩子做的最正確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