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已經不是某位或者某幾位將領個人品德的問題了,而是一個很現實的體系缺陷。明朝軍隊由於體系落後,早就不再適合高強度戰爭了。可又沒人知道該怎麼改才能既不威脅皇位又增加戰鬥力,這才成了如今的怪模樣。 他們根本就不是軍隊,而是一群烏合之眾,後者叫被少量僱傭軍驅趕著作戰的炮灰。戰鬥的勝負,不能說和他們一點關係沒有,但起決定性作用的還是少數僱傭軍。 做為將領,誰又會為一群炮灰付出太多代價呢。保證不餓死、不凍死、不譁變就是上限了,即便有錢也不會花在炮灰身上,真不如多僱幾十個傭兵來的實在。 想改變這一切,說難也難,說容易也容易,但不管難還是容易,其實深究起來最終都會集中到一個字上,錢! 老百姓當兵打仗是為了什麼?有人說了,是榮譽感、是愛國情懷。不能說錯,但和自尊與人格一樣,這兩樣東西是要有前提的,那就是不能餓著,當一個人餓肚子的時候是不會有自尊與人格的。 吃飯是人活下去的基本條件,其優先順序超過了精神層面的需求。也就是說人只有滿足了生存的基本需求之後才會有更高的追求,比如尊嚴、榮譽、情懷,且順序無法顛倒。 那有人說了,在某個階段正是吃不飽穿不暖的窮苦人站出來打贏了戰爭、建立了國家。沒錯,是這樣的,但窮人為啥站起來的呢?答案還是給錢。 因為有人讓他們相信,贏了就會有屬於自己的土地,還能不受當權者欺負。而土地和權力都是錢的另外兩種表現形式,本質是一樣的,區別只是在先支付與後支付的手段上。 洪濤自問沒有空手套白狼的本事,也不具備空口白牙的心理素質,那就只能採取一手錢一手人,我出錢你賣命,一把一利落的辦法。 實際上這種辦法是比較笨的,遠沒有談理想寫期票方便。但凡事都至少有正反兩個面,笨辦法是慢了點,付出的代價也多了點,卻勝在走得穩。有多少錢辦多少事,不至於做一半發現理想談不成、期票兌付不了,把人全給坑了。 活了這麼多次,洪濤幹過不少壞事也殺過不少人,早就與好人漸行漸遠了,是不是壞人很難講。但他始終保持著自認為該有的底線,那就是不坑窮人,即便是事兒辦不了也不選擇豪賭。 這可能就是他始終無法取得輝煌,更成不了偉大的根本原因。古人說過,澤國江山入戰圖,生民何計樂樵蘇。憑君莫話封侯事,一將功成萬骨枯。 他不管活了多少輩子,幹過多大的事情,可骨子裡依舊是個草民。既看不上別人為了爭權奪利生靈塗炭,又不肯自己下場橫掃六合血流漂杵,性格里充滿了矛盾。用後世的話講,有點既當又立,兩頭都想佔還兩邊不落好。 “……臣願誓死追隨陛下!”杜文煥估計是頭一次當面聽皇帝教誨,可能是也頭一次聽到軍隊能變成這種樣子,腦子有點不夠用,楞戳戳的沒及時答話。這可急壞了一旁的杜松,趕緊出言幫侄子彌補。 在他心目中,皇帝但凡和臣子掏心窩子了,當臣子的就只有兩條路可選了,一是反對,然後馬上死;二是支援,能活多久看運氣。雖然都是死路,後者卻還有緩兒。 “臣……自然願追隨陛下,可如此一來,窮盡朝廷賦稅怕是也養不了幾萬精兵良將,還望陛下三思!” 聽到叔叔的話,杜文煥知道是什麼意思,可心裡總覺得矇騙皇帝太不夠意思了。這位年輕皇帝登基之後確實有些與眾不同,是不是該像戲文裡那樣說幾句忠言呢? “嘿嘿嘿……真不想到啊,你個小小的副總兵倒是比朕的總督、總兵、巡撫還敢說。” 洪濤也沒料到杜文煥會如此回答,看了看面如死灰的杜松,再看看一臉詫異的孫承宗和李如樟,最後轉向面色如常,嘴唇卻使勁兒抿在一起的袁可立,突然冷笑了起來,還用手指頭指指點點。 往常自己巴巴的一頓說,當臣子的都是點頭稱是,無非就是有人真心點頭有人表面點頭心裡罵娘。除了極少的言官之外,幾乎沒人會當面反駁,今天算是看到敢說實話了的。 “陛下,臣……”結果這一笑卻讓杜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