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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帳。
喜帳掛了出來,敢是自己已經嫁了嗎?怎麼一點都不記得呢?想起這一陣腦中奇形怪妝的人,她心道:莫不是我真的病了,把婚禮都病得忘了?那剛才那個男子是誰呢?在自己房中,又叫自己做妹妹,難道是自己的新婚丈夫?這麼一想,又把臉羞得飛紅。
那男子拿了茶盅過來,看了一下她的臉,笑問道:“琬妹你覺得怎樣?怎麼臉這麼紅?是不是睡得熱了?這天氣也是越來越熱,我本想把帳子掛著,讓你透透風,又怕吵著你。你躺著沒法喝茶,我扶你起來吧?”說著放下茶盅,過來扶她。
之琬羞得低頭不敢看他,卻記著雲姨教的閨房之道,和壓在箱底的秘戲圖,知道要順著丈夫,便任他扶著自己靠在床頭坐了,仍舊把頭低著,眼角瞅見他遞過來茶盅,雙手接過,想說聲“謝”又不敢開口,把臉轉向裡邊喝了茶。
那男子一隻手拿走空茶盅放在一邊,另一隻手卻握著她的手道:“琬妹,你這一場病,瘦了好多。”慢慢向上摸到她的手腕,又道:“怎麼不說話?是不是還想睡?大夫說你睡得太多了,對身體不好。你要是沒精神,就閉上眼睛靠著,我陪你說話解悶。”說著移過床頭,和她並肩靠在床架上,把她的頭搬過來靠在自己肩窩裡,雙手仍然握著之琬的一隻手,在她耳邊輕聲道:“餓不餓?這麼久沒吃東西,想吃什麼?”熱氣撲撲地吹在她的耳朵眼。
之琬渾身酥軟,做聲不得。在之前她也曾想過嫁人後,丈夫會對自己怎樣。她素常見到的男人實在有限,不過是父兄兩人,而兄長早就離開了,青年男子的氣息這還是第一次近身觸到,她想像的丈夫就該是柳夢梅這樣的溫柔多情的男子,而身邊這個男子活脫脫就是一個柳夢梅。軟語溫言,體貼關懷。她滿心歡喜,暗想我喬之琬也遇上了一個柳郎。
這“柳郎”又道:“琬妹?睡著了嗎?”
之琬想我可不能再不說話了,只是這陌陌生生的,說什麼好呢?這時聽見戲已唱到了小生的《山桃紅》:則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兒閒尋遍,在幽閨自憐。和你把領釦松,衣頻寬,袖梢兒搵著牙兒苫也,則待你忍耐溫存一晌眠。
聽到這樣的唱詞,之琬越發的害羞,心裡合著調子默唸:是哪處曾相見,相看儼然,早難道這好處相逢無一言。這時曲子幽幽的響了兩聲,漸漸沒了。之琬低聲問道:“是誰唱的?”這原是沒話找話說。老讓“柳郎”一個人說話,禮面上也過不去。
“柳郎”說道:“你問那個?哦,是白荷衣,以前的名角琴湘田的弟子。”
之琬聽了一怔,“以前”的名角?琴湘田?琴湘田不是春天父親做壽時剛來唱過戲嗎?正是當紅,怎麼說是以前的?難道以前還有一個叫琴湘田的名旦?怎麼從來沒聽父親說過。這個什麼“白荷衣”明明學的是九孃的調派,嗯,琴湘田在家時曾跟九娘搭過戲,學了她的聲腔也是有的。但“以前”?她想了想,問道:“沈九娘呢?”
“柳郎”頗為驚奇,道:“琬妹你終於對這個有興趣了?我早說過讓你聽,聽聽就聽出味來了。也不奇怪,沈九娘是你外婆家養的名伶,你是該聽過她的名字。沈九娘和琴十九歸隱後,琴湘田常去跟他們研磨,他後來學的是沈九娘一派,所以他的弟子唱的也是沈調。這是白荷衣剛灌的唱片,我拿了來學的。琬妹,琬妹,怎麼啦?”
原來之琬聽他這麼一番敘述,驚得坐直了身子。九娘跟琴十九歸隱?琴十九才來家中兩個月,怎麼九娘就跟他……還有,此琴湘田就是彼琴湘田,怎麼他才二十來歲,就有了唱得這麼好的弟子?還有還有,灌唱片又是什麼意思?她定神把這“柳郎”細細打量,卻見他把剃去的月亮頭留了發,蓄得長長的,垂在眼眉上。腦後的頭髮也剪得怪異,斜斜的順著頭皮剪上去。身上穿的不是長袍,而是怪模怪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