駝自己的坐騎,可剛剛在亂軍之中,人都保不住,哪裡還有空管什麼坐騎,倘使身下這匹坐騎一旦駝不動他,後頭再有生力軍作為追兵,那麼他這近三百斤肉恐怕就得扔在這了,史思明縱使和他義結金蘭再好的情分,也救不了他!可是,就在他生出無邊無際的絕望之際,耳畔突然傳來了史思明驚喜的嚷嚷。

“是援軍,軋犖山,是援軍!”

自從安祿山顯貴以來,尤其是正位節度使後,史思明很少再叫這個名字,此時突然一嗓子嚷嚷出來,安祿山卻沒有任何惱怒,因為他自己也是狂喜萬分。他艱難地撥轉馬頭往後看去,就只見原本已經把唐軍分散切割開來的契丹兵馬正一團大亂,赫然是遭到了外敵的打擊。儘管他根本就不知道,這些突然解了自己危局的兵馬究竟來自何處,但這並不妨礙他的如釋重負。

“崒幹,看清楚了這些兵馬是哪裡來的?”深知史思明的目力極其出眾,安祿山當即厲聲問了一句。

“沒有旗號,但他們全都身穿黑衣!”

黑衣?契丹人也好,奚人也好,因為地處遼東苦寒,因此往往都是穿戴皮製品,很難有什麼統一的服色,腰帶能夠統一就不錯了,那又不是唐軍!心裡儘管有此疑問,但安祿山還是厲聲叫道:“傳令下去,那些黑衣兵馬是友軍,和他們合力圍殺,這是反敗為勝的唯一機會!”

這個時候,安祿山壓根沒去考慮過,來的如果不是友軍而是另一撥敵人,對於他來說會是怎樣可怕的結局。已經輸紅了眼睛的他唯有相信這僅剩的一絲機會,然後把其他所有籌碼都丟進去,否則這次的損失他至少要用數年甚至更長的時間才能彌補!

亂軍之中,早有提防的侯希逸和李明駿率軍互為犄角,這才堪堪應付了契丹人的連番攻勢。即便如此,麾下將卒的損失仍然讓他們頗為心痛。所以,當看到那黑衣兵馬從契丹牙帳的方向突入進來時,兩人一時如釋重負,不等安祿山下令,便已經吩咐兵馬全力反擊。不止是他們,其他各自為戰苦苦掙扎的唐軍也都瞅準了這樣一個大好機會,一時間戰局突變。

面對這樣風雲陡轉的局面,正在安全地帶觀戰的李懷秀不禁倒吸一口涼氣。他面露厲色,正要下令時,一旁卻突然有幾騎人簇擁著一個老者馳來,正是夷離菫耶律泥禮。耶律泥禮只是隨隨便便對李懷秀點了點頭,繼而就沉聲說道:“來的是都播黑衫軍,據說是都播俟斤親自領軍,這一仗已經沒有機會了,撤軍吧!”

李懷秀登時大怒:“夷離菫說得容易,為了這一仗,我可是傾盡全力!”

“如果可汗要把你的所有兵馬都斷送在這裡,那麼我也沒什麼話好說了,我迭剌部可不想在這死光了人!”耶律泥禮輕蔑地掃了李懷秀一眼,意味深長地說道,“要知道,大唐可是冊封了你的堂弟遙輦楷落為胡剌可汗,你在這拼光了,遙輦楷落可不會放過你!”

見耶律泥禮丟下這話後便轉身離去,李懷秀頓時恨得咬碎了銀牙。他說是可汗,其實連遙輦氏都說不上全盤掌控,比如遙輦楷落那樣的,一得到大唐冊封便立刻翻臉,若不是耶律泥禮一心反唐,他甚至連契丹牙帳也早就被人佔據了!想到當初大唐將那個所謂公主嫁給自己時,他從對方眼睛裡看到的不甘心不情願,他就覺得心底再次生出了一股森然怒意。

“總有一天……總有一天我會率領大軍回來!走!”

撂下這句話,李懷秀喝令左右親軍衛護,甚至不顧如今仍是一團亂戰的戰場,不顧下頭至少有超過兩萬的契丹子民正在為他浴血奮戰,撥轉馬頭就走。這條退路是他在開戰之前就早就預備好的,和耶律泥禮準備的退路都不一樣,可等到他這一行人往東北悄然脫出之際,卻駭然發現谷口竟然早有人馬守候,隨著一聲號響,赫然上千羽箭對著他們傾瀉了下來。

“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