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久的雨,此刻卻依然是連一點要停下來或小起來的意思都沒有。因此,只不到一會兒的功夫,陶沝就已經被淋了個全身透溼了。現下還正值初春之際,雨水也是冰冰冷冷的,打在身上那叫一個刺骨的寒。

陶沝不由地暗暗苦笑。

記得剛才她坐在裡面跟傾城學琴時,她心裡可是無比期望天上也跟著下雨的,而現在……這個願望竟然真的實現了!只不過,卻是比預定的時間晚了好久……如果傾城還在這裡的話,她定然不會是眼下這個光景。想來,如果她此刻再次要求讓雨停的話,會不會立刻挨雷劈?

就在陶沝跪在雨裡胡思亂想的時候,某人就站在那邊廊下看她,臉上的表情那叫一個古怪詭異。而那兩名剛剛把她拖到雨中的小太監此時也重新站到了他的兩旁,依舊低著頭不發一語。

陶沝也不看他們,只管自己低著頭默默承受。

兩人繼續像這樣無聲對峙著,只不過是換了另一種方法互相折磨。陶沝這會子已經算是徹底看開了,如果這就是他想要她付出的打他那一巴掌所需要的代價的話,那她坦然接受就是了。反正,這總比滿清十大酷刑還有投井好的多——至少,除了心之外,身體不會有任何痛楚。

可是——

很明顯,某人心裡並不這麼想。他大概死也沒有料到平素向來膽小怕事的陶沝這一次竟會表現得如此倔強到底。So——他再次第一個繳械投降,率先衝進了滂沱的雨幕中,站到了陶沝的面前。緊隨其後的那兩名小太監一時反應不及,當場嚇得連臉都變白了,立馬不假思索地撐起傘也跟著衝上前,將已經被打溼了大半個身子的某人給重新罩到了傘下。

某人說話的語調這會子還是淡淡的,他先是若有所思地打量著跪在雨地上的陶沝,良久才把視線從陶沝身上轉移開去,望進周圍的雨幕中,並在臉上重新換上了另一副淡淡然的表情:“如何?你現在知道錯了吧……”

“……”陶沝保持著雕像的姿勢一動不動,不出聲,也不回話。

見她如此不動聲色,某人的火氣又再度“嗤嗤”地往外冒,他努力壓著嗓子淡淡道:“爺可以給你一個機會認錯,只要你現在跟爺認錯,之前你所做過的那些事情,爺都可以既往不咎……”

他特地把“認錯”這兩個字咬得特別重。

認錯?真正可笑!她從不認為自己做過的事情有什麼過錯,他又憑什麼要她認錯?

不知道為什麼,在這一刻,陶沝沒有了任何回話的慾望,只一昧地低下頭,保持沉默。

“呵,倒是有膽子!你……就是不肯跟爺認錯,是吧?”見她沒反應,他再度冷聲發問,一個字一個字地像是從齒縫裡慢慢磨出,又一個字一個字地將其一一敲入她的心裡。“很好!本太子今兒個就不信了,你的骨頭究竟有多硬……”

說罷,他伸手隨意指著那名跟在自己身後、就是先前還想為陶沝打抱不平的小太監尚善凜聲道:“你就給爺留在這兒看著她,直到她肯認錯為止……”

有了前車之鑑,小太監這次不再發表自己的任何不滿看法,只點頭表示應諾。

一切囑咐完畢,某人這才狠狠地一甩袖,帶著另一名小太監——賈應選氣勢洶洶地走了,只剩下那名小太監尚善站在廊下和陶沝為伴。

自始自終,陶沝都一直默默地跪在地上,頭低低地垂著,眼睛也只管盯著地面發呆,保持一聲不吭,更不抬頭看,就連方才某人離開之時望向她的那最後一記錯綜複雜的眼神,她也沒能看到。

她在努力地忍,始終都在努力地忍著不讓自己當著那人的面流出眼淚,忍著不讓自己在眾人面前哭出聲……

她不可以被他看到自己在哭的,不可以被他看扁,如果她此刻哭了,那麼,就代表她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