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象斷了線的珍珠一樣滾下,哭了幾個沒氣兒。

吉大寬兄弟兩個,兄弟吉大容很早就到外邊學木匠了,幾年來吃著百家飯很少回家,直到八月十五和春節回來幾天,把掙的幾個錢交給父母,然後看看家人,吃幾頓淡飯就回去了。由於他在外地,這次家裡娶嫂子也就沒跟他說。可現在大寬媳婦沒娶上卻死了爹孃,無論如何得找大容回來料理後事了,大寬就叫本家兄弟吉大江借了輛破腳踏車騎上,帶上兩摻饃,去湯陰找大容了。

湯陰一帶的人娶兒嫁女喜歡打製一種立櫃,本地叫豎櫃,外面兩扇門,裡邊分上下兩格,中間還有兩個小抽屜藏儲貴重物品,幾乎家家都打。這樣,吉大容的活兒就特別多。特別是這二年謝師自立後,帶了徒弟在鄉里轉悠,人們聽說吉大容來了都把家裡的活兒交給他幹,就是凳子少了條腿,椅子少了個撐也都找他,於是他就成了遠近聞名的吉木匠。

可是,吉大江騎著車在白營、古賢、胡營一帶轉了幾天,都沒能找到吉大容,還是跑到高村橋才打聽到他的下落。原來吉大容已不當木匠了,到了一個叫山泉的局子裡當兵吃糧了。吉大江二話沒說,騎著破腳踏車就轉道山泉局所。

吉大容正跟著隊長揹著槍在查過往人群,吉大江見了他把破腳踏車一扔,撲上去拉住他就哭,吉大容問了好久他才講了家裡的遭遇,吉大容聽了馬上愣了,拄著那根八斤半步槍好久沒有說話。

這山泉局所的隊長叫餘清泉,他結婚時吉大容給他打了傢俱,他看吉大容傢俱打得好,就著意多給了一塊銀元。吉大容說價錢早議好了,決不多收一分錢。餘清泉看他為人厚道就想把他弄到局子裡當兵。吉大容年輕少壯,也想嚐嚐扛槍的滋味,就跟餘清泉去了山泉局所。餘清泉把吉大容當作自己的親兄弟,吉大容到了山泉局所後在生活上照顧他,技術上幫助他,沒幾個月吉大容就對武器的效能弄了個滾瓜爛熟。什麼六輪子,八音子,二十響,漢陽造,手提司,捷克式,大蓋板,毛瑟槍,一摸就會,一看就懂。拿起槍來舉手就打,說打腦袋絕對打不到胳膊上。雖說他在局子裡只是個不起眼的局兵,但餘清泉卻把他當成了親兄弟。

吉大江把吉大容家的情況一說,餘清泉就皺著眉頭想主意。突然他一把拽過吉大容手中的步槍,伸手把自己的八音子抽出來遞過去,說:“兄弟,拿上這個,回趟家,把這仇給報了。”

吉大容雖然吃百家飯串百家門六七年,從小青年變成人高馬大的一個小夥子,但他從沒有遇見過這爹死娘亡,新嫂子被人搶的事。餘清泉把槍往他手中一放,心中一股酸楚湧了上來,不由得蹲在地上哭了起來:“我的爹呀,我的娘呀,孩兒只想長大掙個錢讓你們過好日子,可沒想到你們就這樣去了啊。”

吉大容一哭,那些局兵們也都流淚了,有的低下頭,有的隨之抽泣。這時餘清泉喊到:“都不要哭,把頭抬起來。”

大家見隊長這樣喊,都抬起頭看著餘清泉,連吉大容都站起來看著餘清泉的臉。

餘清泉說:“人死不能復生,父母停喪在地咱們光哭也辦不成事。現在大家都掏光兜兒,把錢都給了大容,讓他回去奔喪。”說過從兜裡掏出十來塊光洋,又搜遍口袋弄了幾個零票,一併交到吉大容手中,“兄弟,拿著,算我的一份心意。”

局兵們見班長這樣,也都掏光了口袋,把錢送了過去,總共也有三十來塊光洋。吉大容收下錢,雙腿跪在了局兵們面前,深深的低下頭去:“兄弟謝了。”

餘清泉一把把他拉起來:“大容兄弟,上路吧。要記著用好手中的槍。”說過把口袋裡的子彈夾也掏出來拍在大容手中。

吉大容抹一下淚:“清泉哥,我走了。”

餘清泉點點頭,吉大容奔向吉大江騎來的腳踏車,扶起車來跟吉大江說了聲:“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