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供了落地生根的最好土壤,連小小的燈籠行當,也並無例外地勃勃生機著。

七夕斗燈,便是獨獨針對燈籠行當的一個古老傳統。遴選七家燈籠坊參加七夕斗燈,七月初一比“工藝精湛”,舍二留五。七月初三比“賞心悅目”,舍二留三。七月初五麼則是要為在場的達官貴族特製一盞燈,這可就要評出個狀元榜眼和探花來了。到了七月初七,所有參賽的未參賽的燈籠坊都要拿出幾盞最好的燈掛在穿城而過的沁河兩岸以供觀賞,狀元點孔明燈向天放飛,榜眼點蓮花燈順水漂走,探花則點一盞普通的大紅燈籠掛在河邊古樹上,寓意天地呈祥,燈照浮世,人間共光輝。

雲卿所在的蘇記,今年便參加了七夕斗燈。

蘇家燈籠坊是個古老但不大的作坊,當家的蘇老爺是個酒囊飯袋,蘇家太太又好吃懶做,一大家子的生意全靠蘇二太太撐著。蘇二太太孃家姓柳,做的是紙張生意,蘇柳氏自小幫著家裡打點生意,出嫁後便自然而然挑起了蘇家的大梁。作為回報,蘇老爺和蘇太太賜了蘇柳氏二太太的身份,如此便不必叫二姨太,也算是平妻而非侍妾了。

雲卿一進燈籠坊便看到蘇二太太了,蘇二太太生得眉眼濃麗,又常穿豔色的衣裙,遠看近看都像一朵怒放的花兒,看得人心情愉悅。這天蘇二太太的羅裙是合歡花樣的暖紅色,脖子上戴著一掛通透的白玉珠串,整個人便是這屋子裡的耀眼所在。

“二太太新裁的衣裳?真是好看極了!”雲卿說罷,笑著問早。

“好看吧?小雀兒挑的料子,恰好就挑了這最上等的雲香綾。”提起女兒,蘇二太太臉上微有得色。

雲卿瞧著蘇二太太一副悠閒之態,便也不急著開工,順著話茬兒說:“雀兒小姐可真是靈氣,上回硬吵著來跟我學畫,說回頭畫了紋樣,要給二太太繡衣服呢。這麼快,連衣料都會挑了,難為她才八歲半。”

蘇二太太笑容愈加明麗。

這天是七夕斗燈的第一天,蘇記雖是老牌燈籠坊,但這些年漸顯頹勢,所以雖有斗燈資格,但確然是不敢妄論勝負的。蘇二太太今兒看起來比往日裡還氣定神閒,雲卿便猜她原也沒想過能大贏。兩人笑說了兩句,雲卿便要上樓做工,卻聽蘇二太太閒閒地說:“今兒不做了,咱們都歇著吧。我這兒有一罐上好的碧螺春,你也嘗一嘗。”

雲卿便隨蘇二太太去了內室。她是蘇記的畫師,做的是文人的活兒,加上又有師傅的名號壓著,在蘇記地位不低。蘇二太太不跟她生分,親手泡了碧螺春,先行開口說:“雲卿,若是蘇記垮了,你有什麼打算?”

雲卿一驚,蘇記雖有頹勢,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朝夕之內不可能垮塌。蘇二太太見她如此反應,蛾眉一挑,風情旖旎:“怎麼,很驚訝?”

何止驚訝。雲卿說:“原不是沒有過打算的,但從未想過會逢著蘇記垮。二太太開玩笑的吧。”

“你有那樣的師傅,不做畫師也餓不著,”蘇二太太笑容婉麗,眼睛微眯著,慵懶又從容地說,“自然是開玩笑的,不過我呀,倒真盼著那一天。成日裡辛苦忙碌,也不知是忙個什麼,我只盼小雀兒能衣食無憂平安長大,我倒在乎蘇家這幾個錢麼?”說完,又是輕輕一聲“哼”,眼角挑得極高。

蘇二太太這般神色的時候總是有著迷人風情,她傲慢的姿態總是更加奪目。雲卿猜著許是牽扯到家事,並不作答,果然不久,蘇二太太緊接著嘆口氣說:“若是真有過打算,就儘早作安排。蘇家這鬼樣子,蘇記難長久。”

蘇二太太笑容依舊,但神色卻像破絮一般黯淡又無力,雲卿為蘇二太太斟了茶遞過去,十分恭敬地說:“謝二太太提點。”

兩人一道喝茶,絮絮話些家常。蘇二太太神色懨懨,雲卿斷斷續續問些七夕斗燈的事,蘇二太太笑她固執,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