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寧幽幽道:“你說那些奴才,如今怎麼看我們呢?”他很長很長地一嘆,說道,“皇兄你怎麼就也病了,我們怎麼就都病了呢,活該讓人看笑話。”

陽光和煦溫暖地落在臉上,沒有風的時候,即便是露在外頭也暖烘烘的,福全眯著眼睛像是悠哉悠哉地打盹,懶洋洋地回答:“這就是命數吧,不然咱們三個,為什麼非是他做了皇帝呢。”

兄弟之間清淨了好一陣子,常寧問:“您想過嗎,要做皇帝。”

福全反道:“你呢?”

“當然想過,都是皇阿瑪的兒子,怎麼就不成了?”

“如今那幫小子,也都這麼想呢。”福全呵呵笑,終於睜開眼睛,不過是五十來歲的人,已經顯得很蒼老,南征北戰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的歲月痕跡,可如今這一切,只怕都抵不過他做了幾件戳了皇帝心窩子的事,他信手拿了茶几上的梅子,只稍稍咬了一口,酸味兒就往身子裡鑽,直叫人精神一振,他道,“他命好,可他也得扛得起來才成,我倒是想看看往後那幫混小子怎麼個鬧法,就怕沒這個命數。”

常寧看著兄長,咳嗽了幾聲後問:“我也略知道幾句,皇兄一向支援太子?”

福全嘿嘿笑:“總不見得支援老大那個沒心肝的畜生吧。”

常寧知道,兄長還在記恨當初追繳噶爾丹時,大阿哥站出來指證裕親王延誤軍機的事,當年面上是預設了服氣了,可這麼些年一直耿耿於懷,哪怕沒事兒去插一手太子的事,也不想大阿哥爭得上位。

福全又自顧自笑著:“他自己文功武治,說實在的,咱們倆其中誰做了皇帝,都及不上他。可他生出來的兒子,真是良莠不齊,就沒幾個能拿得出手的,是他失策。”

“失策?”

“他立了太子,當初可沒算計到今天,結果費盡苦心,太子也就學問優秀拿得出手,還有什麼出息?底下的皇子他都沒用心栽培,放羊似的那麼長大了,在書房裡各憑本事得一身學問功夫,到如今有幾個是中用的?”福全現在倒是看得很通透了,呵呵冷笑著說,“做皇帝的都怕被人威脅,那會兒怕咱們覬覦他的皇位,防狼似的防著,如今怕兒子威脅,對他們又不信任,你看著吧,玄燁給自己畫了地牢,他走不出去。”

“廢了太子,不就成了,他的兒子裡頭老四老八瞧著還都不錯。”常寧卻道,“更何況他有什麼事做不出來?”

一陣寒風過,兩人都禁不住咳嗽了幾聲,到底是有病在身,說了這麼久的話都累了,懨懨閉著眼睛要打盹時,聽得遠處有動靜,是皇帝過來了。他身形強健步履生風,陽光之下英氣勃勃,哪裡像是奔著五十去的人,這有沒有命做皇帝,身體果然是首要的條件。

“常寧。”福全突然道,“一會子我跟皇帝不論說什麼,你都別插嘴,和你不相干的事,別捲進來,你一家子老小還指望你呢。”

這話直說的恭親王一緊張,可是皇帝已經到眼前了。

但是那一天,皇帝和裕親王並沒有為了什麼事鬧矛盾,他和恭親王依舊安安生生地在暢春園裡養病,那天常寧在邊上默不作聲地聽兄長們對話時,皇帝最後那一句:“這些朕都知道,往後就不需皇兄再操心,你們安養著就好。”

很尋常的一句話,卻把裕親王所有的擔憂恐懼都鎖在了裡頭,就算是常寧,他再不聰明也浸透了朝堂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