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父帥要降天子,而非降杜士儀,便是希望能夠儲存最後的實力,捏住這數萬大軍。”

史思明想要歸降的同時保持實力,其他人也能看清楚這一點。蔡文景和其他人對視了一眼,乾脆徑直問道:“那長公子這次去見杜士儀,他究竟怎麼說?”

“我對父帥說,因為長安的使節已經到了,所以杜士儀就令人放了我,只不過捱了一頓鞭子折辱,但實際上……”

史朝義見每一個人都屏氣息聲,等待自己口中的真相,他想起那天見過的那個猶如狼一般的青年,心底不由得生出了一絲深深的恐懼。如果說杜士儀那時候只是輕輕捅破了那層窗戶紙,那麼,那個自稱前鋒營主將杜隨的青年便是乾脆用刀子在他的心臟上狠狠戳了一刀!

面對聚焦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他立刻丟開了那一絲驚懼,少許變換了一下說法:“實際上,我在挨鞭子的時候假作昏厥了過去,聽到了他們私底下的議論。杜士儀確實不打算功虧一簣,把收復幽州的功勞放給長安來的那些使節,所以,這所謂的使節根本還沒有到清苑縣,而是已經被沿途各郡縣主司纏住了。杜士儀已經聯絡居庸關的安北大軍,讓平盧的侯希逸牢牢拖住漁陽和密雲方面的兵馬,馬上就要攻幽州了!”

這一次,眾將登時全都為之駭然。為首的蔡文景使勁吞了一口唾沫,忍不住問道:“這麼大的事,長公子為何要欺瞞大帥?”

可話一出口,見史朝義流露出了異常苦澀的表情,別說蔡文景立刻醒悟到自己問了蠢問題,其他人也全都明白了過來。

史思明這樣瞞著眾將想要歸降朝廷,卻派史朝義去威脅杜士儀,分明是根本不在乎犧牲這麼個兒子。如果史朝義回來的時候,將杜士儀的話據實以告,怎還有性命在?

“如果是那樣的話,諸路兵馬加在一塊超過十萬,幽州城內雖有數萬兵馬,可其中徵召的新兵超過七成,這場仗怎麼打?”

也不知道是誰問了一句,屋子裡卻一片寂靜,誰也沒有回答。眼看那氣氛實在磣人,自始至終沒出聲的史朝義心腹大將駱悅方才開口說道:“若是杜士儀竟然命人拖延朝廷使節,而長公子又不得已為了保命而對大帥說了假話,接下來唐軍一旦攻城,不說究竟能否一舉而下,可大帥一怒,不但長公子,我們都得死!”

昏暗的屋子裡,那唯一的燈臺無風而動,其中一團火苗竟是猛地竄動了一下,照耀得周邊幾張面龐晦暗不明。

第1233章 存亡之秋

深夜的范陽節度使府一片靜寂。儘管當初席捲天下幾十個州郡的幽燕大軍已經龜縮到了只剩下三郡之地,但幽州堅城雄兵,在此值守的牙兵倒也不虞一時三刻敵軍攻來,在這夜晚自然而然不用太過緊張。史思明對部將士卒苛嚴,可對這些從軍中精選出來的牙兵卻還待遇優厚,只要不犯大錯,平日賞賜全都是第一份,尤其是那十個剛剛陪伴史朝義從清苑縣回來的牙兵,這會兒竟還有專門的軍醫替他們療傷。

十個人****上身趴在大通鋪上,任憑醫官替他們換藥,卻只是偶爾齜牙露出痛楚的表情,誰都沒哼一聲。當史思明進屋時看到這幅情景,當即露出了滿意的表情。軍醫不意想史思明親自前來,嚇了一跳的他險些一腳踩在其中一人背上,緊跟著方才手忙腳亂下來,連鞋子都顧不得穿,便伏跪在地行禮不迭。史思明看都不看他一眼,伸手令幾個牙兵不許下來行禮,這才開口問道:“傷勢如何?”

“回稟大帥,雖說是蘸水的皮鞭,力氣又重,傷口縱橫交錯,因為路上沒來得及醫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