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露那雙倔強的大眼睛瞪著他,傲慢地說:

“你儘管侮辱我吧!徐承勳!我們已經完了!”

她伸手攔下一輛計程車,頭也沒回,飛快地上了車。

車子離開了半山,離開了背後那個身影,刑露頭倚在車窗上,大顆淚珠從她的眼裡滾下來。

她知道回不去了。

三天之後的一個清晨,一輛計程車把刑露送來石澳道一幢臨海的古老大宅。屋前的臺階上,站著一個身穿灰布長衫,身材瘦削的老婦人。這人頭髮花白,腰背挺得直直的,佈滿皺紋的臉上有一種充滿威嚴和傲慢的神情,兩個身穿制服的女僕恭敬地站在她背後。

看見刑露踏上臺階時,老婦人木無表情地對她說:

“徐夫人在裡面等你。”

刑露抿著嘴唇點了點頭,隨那老婦人進屋裡去。走在前面的老婦人昂起了頭,腳上那雙平底黑色皮鞋踩在地板上,不時迴響著輕微的聲音。刑露仰臉看了一眼屋裡的一切。她還是頭一次來這裡,這幢大宅突然使她感到自己的渺小,就像一片葉子掉進深不見底的湖裡。

老婦人帶她來到書房。門開了,刑露看到一個穿著翠綠色旗袍的窈窕身影背朝著她,站在臨海的一排窗戶前面。

老婦人對那身影畢恭畢敬,充滿感情的聲音說:

“夫人,刑小姐來了。”

那身影做了個手勢示意老婦人離開。老婦人輕輕退了出去,把門帶上,留下刑露一個人。

那個身影這時緩緩轉過來,彷彿她剛才正陷入沉思之中。

徐夫人已經五十開外,不過保養得宜,外表比真實年齡年輕,染過的黑髮在腦後挽成了一個髻,身上的繡花旗袍造工巧究,腳上著一雙到蜜面的半跟鞋,右手的手腕上戴著一隻碧綠色的翡翠玉鐲。她有一雙溫柔的黑眼睛,卻配上一個堅毅的下巴和冷靜的神情。這張臉既可以慈愛,也可以冷漠,這一刻的她,臉上的神情正介乎兩者之間。

徐夫人打量了刑露一下,做了個手勢,說:

“請坐吧,刑小姐。”

刑露依然站著,回答說:

“不用了。”

徐夫人臉上泛起一絲微笑,說:

“你做得很好,謝謝你。”

刑露那雙憔悴的眼睛望著她,遲疑地問道:

“他現在怎麼了?”

徐夫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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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你關心。”

刑露知道,這句話的意思其實是:“與你無關,你不用知道。”

她又問:

“那些畫廊商人為什麼都不買他的畫?是因為您嗎?”

徐夫人只說:

“錢可以買到很多東西。”

刑露恍然明白了,徐承勳畫的畫,是永遠不會有一個畫商願意買的。

她直挺挺地站在那兒,沒有再問下去。

徐夫人在書桌上拿起一張銀行本票遞給刑露說:

“這是你的酬勞。”

刑露沒有伸出手去接。她咬著牙說:

“我不要了。”

徐夫人臉上露出詫異的神色,她望著刑露,靜靜地衡量她,懷疑她,想知道她到底要什麼。

刑露鼓起勇氣說:

“我愛上了他。”

徐夫人沒說話,這樣的沉默讓刑露看到了一絲希望。她的心怦跳起來,那雙患得患失的大眼睛想從徐夫人臉上看出一些端倪。

徐夫人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她看著刑露,慢慢地說:

“但是,你更愛錢!”

刑露無言以對。

徐夫人把那張本票遞到她面前,冷冷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