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來疼痛的傷,到今日,已經完全感覺不到不適,果然是他們口中的妖人,連胸膛被硬生生剖開,都還能存活下來……

嚴重的大傷,讓他心裡的金絲蠱過度勞累,這幾天來,它睡得很沉,他完全感受不到它的蠕動。

那種開膛破肚的痛,真的……很難熬。

非常、非常、非常的痛,幾乎快要讓他痛得死去。

就在他快要昏厥過去的同一時間,他看見尉遲義的臉,出現在上方屋頂。他沒料到尉遲義竟然會找上赫連府來,他不希望被看見死狀,再由尉遲義的口中,將血淋淋的情況轉述到歐陽妅意耳中。

他怕她……會被嚇壞了。

他怕她會像那日站在他床邊,哭得無法剋制,豆大的淚水,淌落粉嫩雙頰……

他總是害她哭泣。

他被赫連瑤華從嚴家當鋪帶走,沒來得及留下隻字片語,她一定誤以為他生氣她說了“好惡心”的批評才會賭氣走人,實則不然……

她沒有說錯任何話,哪個正常人會在體內豢養一條蠱蟲,與它和平共處?

他第一時間轉身離開,因為自慚形穢,逃走,因為無地自容。

與其說是金絲蠱在心頭鑽扭使他的胸口發疼,實際上,她的話,讓他羞愧,讓他覺得自己異於常人,讓他對於自己競希望能與她一生相伴感到痴心妄想。

金絲蠱對蠱族人而書,是神聖的,在外人眼中,卻是醜陋可怕,教人畏懼……

他並不想離開她……

即便,被她所厭惡著,他仍希冀能留在她身邊……

鐵門上的鋼煉匡鐮匡鐮被解開,沉沉的門推開,悶而重的迴音,傳遍密室,古初歲當然不會漏聽,他卻不想張開眼,會踏進隱密牢房,開啟大鎖入內之人,只有赫連瑤華。

暗牢裡,不會有希望,不會有光明,不會有他最期待的身影。

“賴活下來的生命,打算躺在床上虛耗掉,等待我找齊另一批大夫來為你取心為止,是嗎?”赫連瑤華走向牢內一張太師椅落坐,這張椅,放在這兒,不是方便古初歲坐著讀書,而是為了恭迎他赫連瑤華所設,他可不會委屈自己進到一個連坐都沒得坐的髒地方。

畢竟古初歲身體裡擁有他最想要的金絲蠱,每隔十來天,他便會紆尊降貴地進到牢裡看看古初歲是活是死。

“若我能離開,我自然不會躺在床上虛耗生命。”古初歲淡淡回他。人生,能做的事還太多,他雖不被允許去做,卻囚禁不住他的思緒,遠遠飄離這處黑暗。

殺赫連瑤華再逃出這裡,是他輕而易舉能做到之事。

只消一滴血,赫連瑤華的命,便捏在他掌中,但他並不是殺手,不懂武、沒提過刀傷人,都是別人先傷他,才慘遭毒血反噬,闖進當鋪的黑衣男人們如此、以薄匕劃開他胸膛的大夫群如此、上回逃出牢房時如此,他不想殺人,即便他站在任何人面前,都是最危險的兇器,他也不願放任自己去奪取他人性命,他見過太多殺戮,在他眼前一個一個死去,他曾經深深痛恨過殺人者,今時今日,他便不會容許自己變成殺人者。

一旦殺人變成了喝水吃飯一樣習慣的本能,他就真的連“人”都稱不上……

他總是小心翼翼控制自己的情緒,不讓體內的血被沸騰為毒,不讓它們噴濺出來時,變成劇毒。這並不是難事,所以他在嚴家當鋪時以匕首刺穿胸口而濺血,他可以不傷害當鋪中眾人、為他診治的大夫,還有……妅意。

然而,仍是有他失控之際,例如,過度強烈的疼痛、激動,或哀傷。

“不用急,你能虛耗的時間並不長。”赫連瑤華正緊鑼密鼓地砸下重金在聘任名醫,要以最短時間再進行一次手術。就算古初歲一身毒血找不到解決方式,亦無法阻止他的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