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她慶幸,好在謝彥身前有靜音的陣法,只要表情動作別太出格,就糊弄得過去,

謝彥用手撐住下顎,看著江鼎。江鼎略感不適,道:“剛剛你也看夠了,能不能先做正事?”

謝彥道:“剛剛和現在可不一樣。剛才有云,有霞,還有你。”

江鼎道:“和現在有什麼不一樣?”

謝彥道:“那時我看的美景,是漫天雲霞之中,金紅色的光芒照在美人側面,如染了一層金粉,襯托出絕美的場景。那時的美色,是天時、地利、還有人一起鉤織出來的,是整幅畫面。缺了哪一角,都是另一種顏色。從今天起,往前一萬年沒有,往後一萬年,也不會有了。因此就算放下一切,我也要全心全意觀賞,要集中精神畫出來,因此錯過就沒機會了。”

江鼎這才知道為什麼他來的這麼晚,除了偷窺,還即席作畫了,怪不得耗費時間,道:“能瞻仰大作麼?”

謝彥嘆道:“不行,畫得不好。”

江鼎道:“又畫不好?”

謝彥道:“什麼又畫不好?我畫不好的時候不多。也就是畫你的時候,常常好不好。唉,是沒畫好過。”

江鼎道:“為什麼?我難畫?”

謝彥道:“易畫美人皮,難畫美人骨,最難最難的,是畫美人神。尤其是內外俱是角色的美人,難,難,難。”一面說,一面不住嘆氣。

江鼎道:“為什麼?你不是說追求的是那時的畫面麼?既然要的是一時畫面,又要骨、神做什麼?”

謝彥嘆道:“最慘的就在這裡。你說得對,我從來畫不好你。你可知道,我和你分別之後,畫了幾百張你的畫像,沒一張好的。但那時那景,我覺得機會到了,畢竟那時我可以抓住雲霞之神,再繪畫你的容貌,就可以避開精神,只留你一張剪影,也可聊以自安。”

江鼎聽他說話,說的內容令人心裡發毛,一身一身的起雞皮疙瘩,但他說的極其真誠,語氣又堅定,便讓人漸漸忘了他說的內容,不由自主便信了他的誠意,便問道:“沒畫成?”

謝彥道:“畫成了,被你毀了。”

江鼎道:“我什麼時候毀你的畫了?”

謝彥長嘆一口氣,抬起眼睛,和江鼎對視,眼中光芒異常明亮,道:“我天天繪畫,畫出來的都是一團墨線。許多人說我瘋了,也說我浪費紙墨,但你知道我在畫什麼,是不是?”

江鼎點頭,道:“那是你的‘道’吧。”

謝彥一拍桌子,道:“你果然知道!”

這個動作不小,立刻被外面人看的清清楚楚。因為聽不見聲音,他們也不知道里面對話早已跑到九霄雲外去了,只奇怪謝天官怎麼這麼有興致,和一個小輩說了這麼長的時間的話。突然見謝彥拍案而起,都是一驚,暗道:這小子怎麼得罪天官了?天官那麼好的脾氣,得罪他可不容易。左河更想:果然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賊,得罪了天官,叫他立刻死無葬身之地,還不用我動手。

江鼎也吃了一驚,道:“你做什麼?”

謝彥起身,來回踱步,不住的重複道:“果然你知道。天底下就你一個人知道。你知道我的畫,就是懂我。”

江鼎道:“我知道你的道,但不能算懂你。你別激動……”

謝彥回頭,道:“謝彥一身,和筆下之道合一,懂我的筆,懂我的道,就是懂我。我本以為你是我筆下人,畫中人。縱然你是殊色,終究要納入我的道中。我筆下將你抽皮剝骨,留下神韻,便是我脫開你的局時。那是我再往前進,又能尋到新的道。可是你終究不同。”

他停下腳步,雙手撐案,和江鼎四目相對,道:“你既然懂我,就不是我的畫,而是我的知己。”

江鼎眉頭微鎖,搖了搖頭,道:“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