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站起來,一對招風大耳前後聳動,那完全是駿馬向騎手致意的動作。兔媽媽舉起前爪,在鼻子下嗅一嗅,那意思是我聞到了你的氣味。張惠琴身上的氣味留在菜葉子上,兔媽媽聞到了。張惠琴嘴巴張得大大的,身上的毛孔都張得大大的,她的氣味一浪連一浪散出去,兔媽媽怎麼會聞不到呢!

晚上,張惠琴告訴丈夫王拴堂:兔媽媽生孩子了。

“你說啥,誰是兔媽媽?”

“養了孩子的兔就是兔媽媽。你說誰是兔媽媽?”

王拴堂聽明白了:“我的老天爺,張惠琴懷了娃娃,兔娃都是媽媽,螞蟻都是媽媽,長蟲都是媽媽,我的老天爺,你有啥事你儘管說。”

“你不能光照顧我,兔你也要照顧哩。”

“兔又不是我老婆。”

“你說啥哩,你聲音放大一點!”

“我沒說啥,我啥也沒說。”

王拴堂捨不得菜葉子,王拴堂就弄樹葉子,楊樹葉、柳樹葉都是野兔愛吃的食物,王拴堂很快就喜歡上這個行當。野兔不怕他,野兔往他身上上哩,一直上到肩膀上,他跟一棵樹一樣,張開雙臂讓野兔滿身跑,把張惠琴給鎮住了。王拴堂說:“咋樣?像不像我娃,我簡直成了兔娃爸了。”王拴堂就練下了哄野兔上身的本領。張惠琴警告王拴堂:“你不許害兔。”“咱鄰居我不害。”張惠琴認下的那窩兔一直與他們為鄰,王拴堂不會害鄰居的。王拴堂想解饞就到戈壁灘上,害那些雜毛兔,灰色的、褐色的、白色的,他都有法子捕捉到,他就是不抓灰藍色的。他抓到兔不帶回家,就地點火,烤熟,帶回家。張惠琴吃得很香,專門吃後腿和脊背,很會吃,也很能吃。張惠琴大嚼大咽的時候,王拴堂在一邊抽著煙,眯著眼,心裡說:“這就是女人,說她們複雜,比馬蜂窩還複雜,說她們簡單,簡直就是長不大的娃娃。”

張惠琴肚子裡的娃娃可是長大了。冬天第一場雪落下來,張惠琴從女人的鬼門關闖過去了。張惠琴要給孩子起名兔娃,王拴堂不答應。

“叫個狼都行,叫個兔娃長大成啥了。還要上學,還要成家立業,你以為娃娃是個耍耍?”張惠琴嘴不硬了。王拴堂牛哄哄的,“老子是當兵的,屯墾戍邊的,就叫王衛疆。”那個正吃奶的孩子竟然朝父親笑了一下,“我娃認哩,這是個好名字。”

王衛疆與兔娃擦肩而過。兔子窩就在家門口。也說不上什麼門口,紅柳條子插個圈,架兩根原木就算是圍牆了,牆透著風,裡邊圍著一個地窩子。王衛疆小小一點,從地窩子裡搖搖晃晃走出來,野兔正好從草叢裡跳出來。王衛疆長到七歲上學,就不跟野兔玩了。

趙連長和張老師又回來了。張老師成了王衛疆的老師。牧業連大多回到了原單位。牧場條件太艱苦,再艱苦,建起來的牧場不能撤。牧場有幾千只羊,還有馬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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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地窩子2(6)

海力布叔叔留在牧場,再也沒有人知道他叫劉大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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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海力布叔叔1(1)

王衛疆剛剛學會走路,父親就帶他去牧場看海力布叔叔,那個滿臉疤痕的壯漢把王衛疆嚇壞了,王衛疆躲在父親身後不敢出來,父親硬撕著他的耳朵把他交給海力布,他跟小鳥一樣就飛起來了。海力布跟丟皮球一樣把他高高拋起來,接住,又拋起,他嚇得哇哇大哭,後來他就不叫了。他剛止聲,海力布就把他放到地上。海力布跟王拴堂講條件:“冬天你們養,春天就送到牧場,我養到秋天,你再接回去。”兩個男人就這麼說好了。父親王拴堂一個人坐著牛車回去了。王衛疆帶著哭腔,跑上一個又一個矮矮的山岡,直到累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