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小夥計全都看在眼裡,羊就像投射到地上的一束光,大白天,太陽當空,在太陽之外天空竟然還有光照在地上。上天回應了大地,也回應了朱瑞。朱瑞總是把羊洗得乾乾淨淨的。離開草原的時候,朱瑞就在海子裡洗去了羊身上的灰塵,朱瑞帶回來的是一群白羊。朱瑞每天還要用清水刷洗。老闆當然高興,飯館乾淨,羊圈也乾淨嘛。清水洗過的羊就有一種來自身體內部的光澤,站在暗處也是亮光光的。躺在地上,地上也是亮的。兩個小夥計都看到了,那側身躺著的白羊就像從地底下溢位的清水。朱瑞得到了滿意的答覆,就解開了羊蹄子和羊眼睛。朱瑞解繩子和布帶子的時候,兩個夥計心裡一驚,因為朱瑞的動作太奇怪了,好像給自己鬆了綁,羊是那麼坦然,羊眼睛裡閃射的是那種光芒,它在安慰朱瑞,好像受傷害受捆綁的是朱瑞。朱瑞都跪下了,朱瑞是帶著哭腔問該怎麼辦,心上人要結婚了他咋辦呢?兩個夥計都聽到了。朱瑞怕拿不住自己。朱瑞在羊腦袋上摸了一下,就走向飯館裡邊。

朱瑞告訴老闆:那隻大肥羊我買下了。老闆滿口答應,不讓他交現錢,工資里扣掉就行了。

“朋友結婚,送一隻大肥羊是最好的禮物,他們會記你一輩子的。”

“謝謝老闆。”

“嗬,還謝謝老闆,謝大肥羊吧,你感謝它很對,它才是我們要感謝的。”

朱瑞和羊一起離開飯館,羊在前邊,朱瑞在後邊。

老闆嘖嘖咂嘴:“看見了吧,這羊他媽的神了,走後門打通關節都是扛著大肥羊晚上去敲門,看妹子就不用了。”“老闆不對吧。”年長的夥計們都是過來人,他們都是扛著羊去見妹子的,他們就問老闆扛過羊沒有,老闆就承認了,找工商稅務扛著大肥羊,找妹子也一樣扛著。“顯得咱心誠嘛。”老闆又憤憤不平起來,“心,他媽的,真想一刀子剜出來當下酒菜。”

朱瑞和羊一前一後走到橋上了。

連同小夥計有四五個都想去跟蹤,老闆說:“你們都是過來人,都是扛過大肥羊的,我看你們就算了,這兩個小公雞沒開竅呢,還沒扛過羊呢,眼睛裡還沒揉過沙子呢,叫他倆去。”兩個小夥計就跑出去了。老夥計就說:“日他媽,這麼好的電影看不成咧。”老闆笑眯眯的:“知道是電影就好。”“還不讓我們去。”“你幾個一去,就不是電影了,就成黃|色錄影了。”老闆胳膊伸得高高的,像要抓房梁,“電影是個好東西呀。”老闆愛看《追捕》,愛看《葉塞尼亞》和《冷酷的心》,還能背大段大段的臺詞,老闆就背開了,東一句西一句,最後落到《冷酷的心》上,魔鬼胡安和聖女莫妮卡就出來了,還真把大家給迷住了,那個橫行南美草原的走私販子和美麗的少女莫妮卡都是大家喜歡的人物。老闆聲情並茂,進入角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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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刀子5(3)

再看看那隻羊吧,五公里就那麼大一塊地方,抬眼就能看見一隻雞一條狗,人就不用說了,可誰也沒有這麼仔細地看過一隻羊。從烏蘇牧場出來的這麼一隻羊,差不多高到人的肩膀,一身的疙瘩毛波浪一樣滾動著,頭頂盤著彎彎的大角,螺旋形的,脖子跟胸脯連在一起,跟隆起的山丘一樣,它還有那麼一雙黑眼睛,青黛色的眼皮,誰都知道那首叫《黑眼睛》的情歌,傳遍天山南北,傳遍草原大漠和綠洲。此時此刻,五公里寂靜下來了,都看得清清楚楚。羊穿越公路的時候,車子全都啞了,從克拉瑪依來的,從獨山子來的,從烏魯木齊來的,從伊犁來的,從遙遠的庫車來的,東西走向的烏伊公路和南北走向的獨阿公路在此交匯,那麼多車輛在羊穿越路口的時候全都成了玩具,聲音還是有的,在很遠的地方發出輕輕的響聲,更顯出天地的幽靜。羊就從路口昂首而過,車子全停在二三十米以外,給羊留的空間很大,羊腦袋揚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