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宴結束,姑太太離開,這才讓自己出去。而如果自己事後向黃宛如投訴,這些人便能互相作證,將這事兒推得乾乾淨淨,最後反誣到自己頭上,說自己個兒在黃家亂走,才會誤入此處,被困在這裡。回頭就算是到了黃宛如那裡,自己便也成了小人。

大戶人家的下人,果然玩兒陰的都很擅長。

那媳婦子和丫鬟將傅春兒送到地方,然後便自東水火巷回去了,走的時候帶上了東水火巷的門。傅春兒試了試,確認不能從外面開啟,又轉到西水火巷那頭試了試,又鬱悶地坐了回去。

正月十八,黃家精心選的好日子,然而這會兒的天氣卻並不太好,河道里吹過一陣風。傅春兒穿得不夠暖,再加上裙裾現在還有點溼,眼下便有點冷,要是真在這裡呆上大半日,很可能被凍壞。她焦急地順著河道看了看,河道里半個船影子都沒有,而河道對面,大約也是鹽商富戶的宅院,此刻也靜悄悄地,只見一爿粉牆,掩映著後面的黛瓦。傅春兒便想找個人送個信,也是沒轍。

她側頭再聽聽,黃府前頭的爆竹聲已經停了,黃五應該是已經迎親迎到了家中,正在堂前行禮吧。這時候所有賓客應該都去觀禮的。她這會兒便只能盼著在外院的哥哥傅陽,什麼時候能發現自己不見了,四下裡找找這才好。不過這個希望也相當渺茫,黃家這樣大,哥哥再也不會想到,自己會被扔到這個地方來吧。

這時候,傅春兒突然聽到東水火巷這頭,門裡“嗒”的一聲。傅春兒一陣驚喜,連忙隔著門問道:“有人嗎?我被困在這裡——”

門開啟了,走出一個穿著華麗的貴婦人,皺著眉頭,緊盯著傅春兒,看了半日,道:“你就是傅家的那個丫頭?”不是旁人,正是黃氏。她見到傅春兒被人潑茶的那一幕,也見到那兩個黃府的下人,將傅春兒帶了出去,沿著東水火巷走到頭,過了一會兒,兩個人便自己回來。傅春兒不見了。

黃氏猶豫了一陣,沒有帶從人,自己沿著東水火巷尋過來,果然見到傅春兒被困在這裡。

傅春兒聽了黃氏說話的聲音,知道是剛才在院中給自己示警的人。當下恭敬地給黃氏施禮,自承身份,跟著便鄭重道謝。雖然剛才黃氏那問話實在問得不夠禮貌,只是傅春兒早已被人“丫頭”“丫頭”地叫慣了,一點都不以為意。

黃氏登時心裡覺得舒服了一點,覺得這姑娘雖然家世不出眾,人又愚笨,竟被下人這般耍得團團轉。可是這姑娘態度很好。當下她走近傅春兒,重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開口說:“聽說你與我們小七很是相熟——”

傅春兒立刻反應過來眼前這位夫人是誰了。她原是曾經在田家巷遠遠地見過這位夫人一面的,只是那時候離得遠,看得並不那麼真切。這位夫人竟然能尋到這裡來,想來剛才那媳婦子說得話裡,大有水分。她急中生智,裝作一時沒有省過來,面露困惑之色。打量了一下對方,跟著擺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激動地道:“您是。您是……呀。總算見到了,你是紀小七爺的母親紀夫人吧!”

黃氏眉眼面孔,與紀燮有五六分相像,能看得出兩人是母子。紀燮面目俊秀,多多少少也是因為隨了這位相貌出眾的娘。這時候傅春兒眼中露著欽羨的神色,黃氏心中。更加舒服起來——這姑娘,倒也還算是有幾分眼力勁兒的。

“久聞紀小七爺急公好義、義薄雲天,曾經得到過聖上和廣陵府的嘉獎,我在家中,也常聽人說起。說紀家家教出眾,紀夫人言傳身教。才教出這麼一位品德高潔,學問深湛的解元公出來。”所謂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傅春兒一開口,已經將兩頂高帽給這對母子分別送了出去。

黃氏眉頭舒展,顯然是聽了這話,覺著開心得緊。“今天能見上一面,實在是春兒的榮幸。”傅春兒索性將自己的位置放得低低的,旁的話也不多說——